傅偏楼这一觉不算安稳。

他梦见很多东西,乱七八糟,魔、妖修、哄骗他的人、十辈子的沉重记忆都像水草一样缠在身上,拖着他往水底沉,手脚重若千钧。

他惊慌失措得不行,拼命挣扎,背上忽然传来一阵融融暖意。

和冰冷的、黑不见底的水潭截然相反,熨帖到他浑身一松,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于是他放弃抵抗,任由自己沉没在纷乱声色之中。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贴在背上的温度突然离开了,他又冷得蜷缩起身体,困惑不已。

潜意识逐渐苏醒过来,察觉到颈边横着一柄利器。

等等,利器

傅偏楼悚然一惊,虽然还闭着眼,但神智完全清醒了。

身旁凉风飕飕,有道影子坐在床边,用刀具摩挲着他的脖颈。

傅偏楼觉得自己若是只野猫,此刻肯定炸成了个球,寒毛直竖,心口狂跳。

夜半三更,一觉睡醒,被人拿刀抵在脖子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

他实在被骇到了,一动也不敢动,过去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那是谢征。

他想杀我

顿时,傅偏楼心跳都停了一拍,头晕目眩,下意识地揪紧床单。

他勉强维持住冷静,强迫自己思考其中缘由,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魔告诉过他,这些人的任务就是照顾他、保护他、对他好。

虽然别有居心,但绝对不会伤害他,是尚还弱小时再好不过的垫脚石。

尽管和别人的态度不同,谢征要冷淡太多,可他更直来直去,不屑掩饰所作所为的意图。

买下他、带他换衣服、对外称他是自己表弟、给他吃喝、在妖修面前护住他、和他同床共枕

林林总总,就算被他袭击也没有翻脸。

傅偏楼确定谢征也有类似的任务,所以就算讨厌他、觉得他麻烦,依旧要养着他。

他正是利用这点,为自己谋一处容身之所,才乖觉地留了下来。

各取所需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所以,傅偏楼心念急转,放平了呼吸,装作熟睡的模样,他要赌一把。

他不清楚为何谢征会对他产生杀意,但他赌谢征不会真的下手

锋利菜刀架在颈边,纹丝不动,随着呼吸起伏,最脆弱的皮肤不时碰到寒凉刃口,隐隐作痛。

断头铡下一秒或许就会落下,傅偏楼头皮发麻,却疯了似的躺平不动。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一把把人推开,爬起来质问谢征“你在做什么”,或者抓起随便什么东西砸向对方,然后有多远逃多远。

既然知道命运走向,不愿意重蹈覆辙,为什么还要陪他们玩下去

总归妖修已经离开,魔也被封印,就算十三岁的孩子孤身一人很难维持生计,可他有手有脚能干活,总比继续陷在泥潭里挣扎来得好吧

况且,谢征是真心想杀他

与念头矛盾至极的,是分毫未动的身躯。

少年双目紧阖,呼吸悠长,肢体松懈,俨然一副溺于梦中的表现。就像灶台旁的小羊羔,纯稚无辜,不谙世事地袒露着肚皮。

仿佛一瞬,仿佛良久。

一道从未听闻的孩童奶音在耳边炸响,急匆匆地喊

“宿主不可以不是早就强调过了吗,boss横死的话,世界气运会崩溃,任务失败,宿主就不可能回家了啊”

傅偏楼一愣,只觉脖颈处拱了个毛绒绒的东西,小鸡仔一样,努力隔开了他和菜刀。

“我知道。”谢征的嗓音较平常喑哑许多,“011,你回去。”

“我不回去”那东西摇晃着,好像在摇头,“宿主现在状态不正常,011有权保护小boss”

boss

是指他吗

记忆中,貌似被这样称呼过不少次。

那么,这个叫做“零幺幺”的家伙,就是魔口中念叨的所谓“系统”、躲在背后指使谢征的人吗

傅偏楼逐字逐句辨别着它话里的意思boss横死,世界崩溃,任务失败,谢征没法回家

他死了,世界会崩溃

好荒谬的笑话,若不是还在装睡,傅偏楼已经笑出声了。

那他可真了不得,若哪天心血来潮不想活命了,岂不是所有人都要陪葬

会有这种笑话一样的事吗

如果有,他究竟活在怎样一个地方

傅偏楼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狠绝地刺破皮肤抠挖着,只有不断地用疼痛提醒自己,他才不至于露出异样。

两方僵持,门没有关紧,夜风顺着缝隙吹进来,扬起谢征散落的一缕长发,又滑落在傅偏楼的颈窝上。

冰冷刺骨。

“我知道。”背着月光,谢征的脸藏在阴影里

,看不清神情。他像对011说话,又像在说服自己一般,重复道,“我知道。”

他摁住握刀的那只手,深吸口气,艰难地挪了开来。

挪开刀后,五指失却力气般一松,菜刀跌落在被上,谢征怔怔盯着少年安睡的脸,难得有些颓然地闭上眼。

“宿主”011讷讷地唤道。

“没事,是我失控了。”再次睁开眼时,谢征已经平静下来,“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其实就算011不出现,他也不会真的砍下去。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放心,我不可能自寻死路,傅偏楼不能出事,任务不能失败。”谢征轻声说着,伸手掖好漏风的被子,“我只是在等他醒来。”

“等他醒来什么意思”011稀里糊涂地猜测,“宿主是想吓唬人,让小boss更讨厌你一点吗”

谢征摇摇头“不够。”

“他不仅要讨厌我,还要害怕我,最好看到我就觉得痛苦,却不得不依靠我、跟我生活在一起这样才好。”

“哈为什么呀”小绒球拼命摇脑袋,“才不好一点也不好吧”

谢征眯起眼,漆黑眸中,长长睫羽投下一片阴影。他笑了笑,笑容里有很残忍的意味

“很好啊,这样一来,他就和我一样了。”

“一样诶”011傻眼,“意思是,宿主看见小boss就觉得痛苦吗”

它努力回忆了一遍所有两人相处的画面,没能从谢征脸上捕捉到半点讯号。

如果所有都是表面的伪装,那它的宿主究竟自我把控到了何种地步

抚摸着傅偏楼披散在枕上的发,谢征缓缓道“他让我和家人分离,让我的人生变得一团糟,让我不得不为活下去殚精竭虑。”

“我多希望他不存在,可偏偏他又不能消失,因为他是我回去的唯一希望”

清澈嗓音低回悠长,以一个不会惊扰到人的声调叙述着,字字句句流露出危险的幽暗之色。

此时的谢征和平时不显山水的沉稳少年毫无关联,他屈腿坐在床边,低眉敛目,眼皮上的小痣因此招摇晃目,整个人瞧上去锋芒毕露。

他顺着傅偏楼的发,就像屠宰手顺着小羊羔的毛皮。

011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吭哧半天吭不出一个字。

谢征盯着小羊羔天真无邪的睡颜,唇角微挑“所以我想,既然和我绑在一起的是他,他应该可以理解我。如果他也能感受到这份痛苦,我们互相折磨,多少公平一些”

“我就不至于独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所以我拿着刀,等他醒过来。”他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你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被我下了毒跑不掉,还要跟一个拿他当磨刀石的坏人同床共枕,每天活在惶惶不安当中很痛苦吧这个剧本是不是很有趣”

小毛球被他笑得瑟瑟发抖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110,它的宿主好像压抑疯了qaq

你是谁,快把那个尊老爱幼拥有正常现代人道德标准的宿主还来啊啊啊

像打理人偶娃娃般一缕缕理顺少年睡乱的发丝,气氛随着谢征的沉默渐渐绷紧,陡然,他的笑容消失,叹了口气

“是我错了。”

结成冰的空气如同被扎破漏气的气球,飞速淌走。

懵逼的011“诶”

偷听得胆战心惊的傅偏楼“”

什么情况刽子手良心悔悟金盆洗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话说回来,也要感谢你,011。”谢征冲小毛球道,“看到你,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行为只不过是在迁怒。”

“从穿过来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会选中我想穿书的,愿意陪你们玩拯救反派家家酒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偏偏是我”他问,“为什么boss灭世的责任要我来清算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做主我做错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011就心虚,缩了又缩,身体蜷成一团“那个呃呜对不起”

谢征没理会它的道歉,毕竟造成这番局面的并非011,他也完全不想大度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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