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大放寒假后,林雪君跟农大的另外两个老师被临时借调进农业部帮忙整理资料,并以自己的专业水平对一些地方送上来的报告做分析。

临近年关,阿木古楞也变得更忙碌起来。报社作为重要的宣传口、信息传播口、人民文娱生活需求的宣泄口,怎么也要做一些特辑。

他的绘画需求忽然增加许多,首都一些其他宣传工作部门听说邮票设计人才阿木古楞在京,还是个绘画速度很快、几笔就能勾勒出情景和氛围的天才选手,也都来借。

于是他今天在这里帮忙画宣传画报,明天在另一个厂里帮忙画新年新包装,后天又跑到某重要机关社区画新年庆祝板报和条幅……不仅手忙脑忙,东奔西走地腿也很忙。

这个时代可没有‘大咖不接小活’的规矩,你是画家,拿国家任何单位的工资,都是国家的画家、集体的画家、人民的画家。人民的事不分大小,只要有需求、有道理,再小的活也一样地干——‘真正做到劳动不分贵贱’,‘国家的人才,哪里需要哪里去’。

是以,今天在设计钞票的大师,明天可能在为国企产的香皂画包装盒上的新年贴画。

阿木古楞体验的就是这样的工作,虽然忙碌,但没有‘哪种工作贵,哪种工作贱’的偏见,倒常能体会到各种不同工作的特殊趣味。

这期间他也到农大帮了次忙,为一部分留校过年的老师和学生画联欢海报——他们都要在这里开着联欢会一起过年。

几米长的彩绸,阿木古楞伏跪在上面画画,不防备起身洗笔取颜料。老师便派了几个学生过来帮忙他跑腿,其中有一位学生见过他来学校接林雪君,便跟他聊起学校最拉风的林老师。

“不止我们校长来听过林老师的课,连农业部门的人也来过,都说林老师格局高,考虑的不止是小牧场小农场的事而已,还在考虑要超过世界先进水平的事儿。”

“阿木古楞同志,你知道吗?现在苏-联一直想跟我们买的绿僵菌研究成果和抗灾实用资料,就是林老师和杜教授他们的研究小组搞出来的。当年去阴山抗灾,林老师独自带一个队,成功使用绿僵菌拦截了那一带的飞蝗,真的厉害。”

“某一年开始,我们杜教授每次接到某个人来的信都会忽然变得很奇怪,有时会疯狂蹲图书

馆,有时会带着学生们使劲儿搞研究,有时会高兴得走路都笑,有时会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连上课时都会忽然陷入几十分钟的发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些信都是林老师写的。”

学生蹲在阿木古楞身边,喋喋不休地炫耀着他们的林老师,虽然只能得到阿木古楞微微笑的反馈,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谈兴:

“林老师讲课的时候真是光芒万丈,我们教室里好多人能一直盯着林老师到下课,不走一点神儿。”

“偷偷告诉你哦,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去年开始就有好多人往林老师的教案本里塞信。肯定大部分都是情书……”

阿木古楞画笔忽然一顿,继而转头道:“你别胡说,那些都是跟林老师问课题的信件。”

“……”学生有点被阿木古楞的严厉吓到,忙点点头,“是,是的,我们上了林老师的课,总是有许多疑惑想问。”

阿木古楞这才深深凝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埋头继续画画。

虽然阿木古楞因为没有固定的下班地点,没办法再去接林雪君下班,但每天晚上跟林雪君和林爷爷一起吃饭时,倒有更多有意思的事跟他们分享。

林爷爷听完林雪君分享的在农业部看到的关于某个省牧业报告中分析出的结构性问题,转头又听阿木古楞分享的某个单位的新年布置或板报上宣传的奇人奇事、好人好事,只觉天天有新鲜故事听,又忍不住感慨:现在的世界,果然已经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阿木古楞没有跟林雪君提起过他在农大听到的那些话,照旧每天与她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上班,晚上一起吃晚饭,饭后坐在一起聊天。

在有月亮的时候,他们会挤坐在小小的玻璃窗口抬头赏月,思念草原上颜色更饱满的天、轮廓更清晰的明月。

如此奔波在各自的路上,时间如流水般哗哗流走,一眨眼便到了新年。

塔米尔本来说好来林家跟他们一起过年,结果年前忽然接了个翻译任务,被导师带着跟一群肩负学习任务的优秀工人出国去了苏-联。

今年的春联工作便被阿木古楞一个人承包了,林雪君捧着浆糊帮他涂抹,他不用踩凳子,手一举就把春联拍在了门框边。

隔壁白老爷子站在院子里一扭头瞧见了,忍不住跟林老爷子道

“你家好啊,孩子能干,啥活一眨眼都干完了。

“那可不嘛,人丁兴旺啊。林老爷子正掐腰看阿木古楞的春联贴得正不正,听了老白头的话后得意洋洋地笑应。

“要不让阿木古楞过来也帮我把春联贴了吧?省得我还得搬桌子挪凳子的。

“那可不行,把我们家孩子累着怎么办。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吝啬呢。

“哈哈哈。

两个老头拌半天嘴,阿木古楞还是去隔壁帮白老头把院子里几个屋门的春联都贴上了。

林老爷子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阿木古楞活干得利索,脸上的得意神情越发收不住,好像这帅气能干的小伙子真是他亲孙子似的。

林雪君笑呵呵地陪着阿木古楞帮白爷爷贴好春联,又去仓房里取了蜂窝煤送进屋,整齐码在灶台前。白爷爷的女儿正在厨房杀鱼,阿木古楞也走过去接过菜刀代劳了。

等他忙活完走出来,忽然一群孩子从小巷中穿过,伴随着欢笑声和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阿木古楞便和林雪君肩并肩站在院子边,动作如出一辙地偏头伸脑袋目送玩鞭炮的孩子跑远。

“想玩吗?

“小孩子玩的东西。他拽拽道。

林母早已在餐桌上摆好了糖果瓜子,电视打开着正播放文工团的录播节目,女歌唱演员和男歌唱演员站在室外自然景色中,对唱的恰是《敖包相会》。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呦~林雪君抓了一把瓜子,站在桌边跟着一起唱。

阿木古楞也跟着唱了几句,转头又钻进了厨房。

晚饭几道大菜都是阿木古楞做的,自从他来后,家里的大厨位置非他莫属。

大家吃得连连称赞,林雪君想起阿木古楞第一次在家里给大家烹饪时因为鱼没有煎得完美而情绪低落,忍不住偷笑。

饭桌上杯盘声响不断,长辈们几乎每夹一次菜都要夸一次阿木古楞,搞得小伙子吃得脸颊红彤彤,眼睛润润的仿佛蒙着一层幸福的薄雾。

饭到中段,林雪君第一个举杯,道了几句对过去一年的总结,又说了些对未来一年的祝福和期望,一桌人碰杯畅饮。

她带了个头,其他人便也跟着做年终总结

过去的成绩充满希望的未来让饭桌上的气氛愈加地融洽。

等新年过她就22了阿木古楞也19岁了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他们都相伴着走过5个年头了。

饭后大家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林老爷子年纪大了早早回去睡觉。

林父林母跟着两个小年轻聊了会儿天明天还要早起出门拜年便也回四合院的另一边厢先睡下了。

只留阿木古楞和林雪君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嗑瓜子一边守岁。

电视里反复播着某一场联欢会里面的相声林雪君都会背了。

脚忽然被碰一下转头看向坐在边上的阿木古楞他面朝着电视好像什么都没做。

林雪君低头看一眼两个人的脚他忽然又抬脚撞了她一下。

再抬头发现阿木古楞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哈哈。”

“哈哈。”

“去夜游吗?”

“好哇。”

林雪君立即响应他的号召关了电视穿上呢子大衣裹紧围脖便出了门。

首都的冬天最冷时也没法跟呼伦贝尔比习惯了零下三四十度牧场环境的青年只在毛衣外套一件军大衣扣子都不系搭上围巾便走入扑簌簌的小雪中。

并肩穿过小巷也穿过或熟悉或陌生人家的守岁之夜。

有的窗口里还亮着灯窗帘后有热闹走动的人影有的窗口已漆黑一片显然主人们已急着奔赴周公的约会去了。

两个人慢慢走进雪雾口中却在聊着呼伦贝尔的春夏。

“想吃坨吧了。”‘坨吧’是一种一米左右高的野果子三个尖儿的叶子也不知道学名叫什么

“想吃汁嘛劳兴。”‘芝麻劳兴’是一种野葡萄紫黑色的带斑点六道斑点或者八道手指盖大小也特别好吃。

“还有呀咯哒。”呀咯哒是一种红色的豆子水果可以直接吃还能酿酒。

“山里红。”林雪君接道。山里红吃起来面面的放在口中一抿酸酸甜甜的味道就抹开在舌头上了特别香。

“野马莲果一长一串一片的。”

“还有树莓。”

“酸么姜。”

“老毛子姜。”

“山芒根儿,白色的蒜瓣根茎,面面的,清甜甜的。”

“刺□□,剥掉一层皮儿,里面都是籽儿,放嘴里吮,酸酸的。花还能泡水喝,清香清香的。”

“野山杏。”

“臭李子。”

“去年你把臭李子浆吃到衣服上,洗不掉,我就帮你在上面画画,把浆染的地方画成个狗头。”阿木古楞忽然笑起来。

“哈哈,结果一洗那些画画的染料都晕染开了,胸口好大一片,比果浆染得还惨烈。”

“哈哈哈。”

“哈哈。”

两个人循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从这一户到那一户,总走不出老北京的千万条小巷。

人在城镇的路上,总有人行路、机动车路、巷弄小路规划出条条框框,怎么走都在规则之内。

不像在草原上,横走竖走弯走绕圈走都随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外酥里甜的炸汤圆。”

“用芝麻、面粉、花生碎等炒出来的油茶面儿冲水喝,贼香。”

“野鸡蛋炒野葱。”

“蒜沫腌制的咸香软糯的蒜茄子。”

“土豆切丝拌盐,裹一点面粉,炸得酥酥香香的土豆丸子。”

“我能一顿吃一盆。”林雪君终于忍不住了,炸土豆丸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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