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簿宗隐居多年,如今这个节点突然现身,真真是太巧了。

徐微垣语气颓唐,道:“艮簿宗的阵法可探天地盈缺,此番信中写的既然是‘大事’,恐怕——”他看着解里尘,意有所指,“同你在查的事有关。”

解里尘没有说话,反身拿过那封信收于袖中,耗了这样久,就拿到这么一封不知真假的书信,他已经有点烦了。

再没有看徐微垣一眼,他转身翻出窗户。

深夜的锦府了无人声,灯笼挂在树间,树影朦胧,倒是很温馨。

他避过值夜的门人,寻着那道嗡鸣游走在长廊里。那声音行踪不定,这一刻在西厢院,下一刻又在大门的方向出现。

若即若离,如影随形,像是……专门留了气息让他去找一般。

解里尘脚尖一顿,停在了屋檐上。

移形换位……连他也追不上的移形换位术么?

是在等他?

——

黑暗中有一道影子掠过,阿清合上门。

锦萍萍身上香粉从她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便散开来,若是放在人堆里会是那种温柔,不抢眼的香气,不占主角的光辉,不抢正中央的位置,就这么飘在光影边缘,等有缘人去发现。

锦明德就是这么个有缘人。

当年他做生意做到了北地,汝饶镇尚且是书香小镇,他卖书,卖盐,有一晚同友人去了窑子——叫什么青雅阁,男男女女的劝酒声里一声柔笑见缝插针地传过来,他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周遭酒杯被拂开:

“官人好气性,陈酿当水喝,可烈酒伤身,莫要贪杯呀。”

“锦夫人。”

锦萍萍猛地回神,这才想到如此深夜她孤身一人前往来客的卧房,若被人知道了,免不了被说闲话。

心里一丝惶恐,全然没注意到这三个字里的疏离。

许久,她才说出个“哎”字。

阿清坐在她对榻,长发掩面,整个人清瘦白皙。火光里他掖了掖颈边的衣角,那一片红痕尚未消下去,锦萍萍看见了,倏地移过眼去。

十年不见,阿清已经是长大了。

食盒里装着的梅酥糕,也没了送出去的立场。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茶水煮沸,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过,不一会儿,一盏茶被推至她面前。还是阿清先开了口:“锦夫人,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这才意识到,阿清叫一直都是“锦夫人”,不是“阿娘”。

戴满罗玉的手微微握紧,锦萍萍看着面前的茶,不知道该不该喝。

“你……”锦萍萍深吸一口气,“公子可是汝饶镇人?”

阿清双手放在膝上,垂眸坐着的样子很乖,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离家早,以前的事情有些忘了。”

不知为何,锦萍萍竟然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我……”

她这才认真端详起眼前的男人。十年光阴打磨了他的棱角,面上的轮廓变得比小时候更柔和温顺,可若是看骨相,又觉得这人心思倔强,外人难以动摇一步,竟让她有些怕。

是变了,可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说忘了……忘了也好。

进门时就被放在一边的食盒,此时也有了理由拿出来。

她一面挪开盖子,一面道:“先前在府门前我听那位公子唤你‘阿清’,这名字同我儿的一样,所以我看公子便觉得亲切,便想着来同你说说话。”

食盒是楠木制的壳子,拎起来有些重量。自从跟了锦明德,她锦萍萍何时自己动过手过?可此时她将食盒提到桌上,葱玉般的手将里头的糕点一个个拿出来,摆在阿清面前。

“我儿从前同我一道住在汝饶镇,那时候穷,他看那些达官贵人吃的糕点,眼馋呢,就天天缠着我要吃梅酥糕。”

锦家拿出来的糕点,自然不是寻常小贩能比的。梅酥糕被放在最上面,底下铺了三层五颜六色的点心。

阿清端着茶,却没有动它们。

“夫人所生,不止锦安平少爷一人?”阿清的嘴角抿成一道线,微微压下去,“汝饶镇这位是?”

锦萍萍一愣,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也忘了管阿清是不是真的失忆:“他……他是我先前所生,后来出了些事,走丢了,一直找不到,我也……”

“是么?”

两个字沉沉地敲在锦萍萍心头,阿清眼睫一掀,目光淡淡,几乎要穿透她。

所幸,那道目光很快移开去。

锦萍萍心头一颤:“是……他,我,我一直有愧于他。”可刚说了一句,一个念头又升起来——

阿清失忆了。

他若真的只是在听故事,又同别人说起,若是让旁人知晓自己先前有过孩子,她……

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让老爷知道,不能……不能让平儿知道。

来这里见阿清,本就是冲动所为。

薄汗从鬓角冒出,她改口道:“许是我记错了,当年……当年我的一个亲家去得早,便将他的儿子过继到我这儿,毕竟相处久了,后来离开也舍不得。”

说这话时她不敢看阿清,只是将梅酥糕往前推了推,又抿了口茶。

“锦夫人。”

肩头猛地一颤,锦萍萍的指尖被洒出的茶水烫到,她下意识看过去,能清楚地看见阿清眼里一抹失望。但阿清语调平稳,好像只是在送客:“夜深了,请回吧,锦夫人。”

锦萍萍一时没有动。

茶盏碰到桌角,在深夜里弄出了阵声响。阿清看了眼面前的点心,抬头看着锦萍萍,道:“夫人的心意阿清收下了,想来汝饶镇那位看到,也会……开心吧。”

锦萍萍到底还是离开了。

阿清在榻上坐了许久,夜里起风,火烛的光线忽明忽暗,从窗口吹来几丝冷意。半柱香后他回头,一支烛盏拿在手中:“你不冷么?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须臾,一个身影从床边跨步走过来,手中烛盏被夺过放在桌角,下一秒那人按着他的肩将他压在榻上。

“解……”

“怎么知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抚平了一瞬间的僵直,阿清推了推对方的肩,带起几缕长发,与解里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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