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的国庆节冷冷清清,她没有温诚那么多想法,更没有那‘一丝丝’好奇心,只是在711吃完速食面就拐进短租房,进门时屋里暗沉沉的,妹妹已经睡着了。
隔壁交谈声甚欢,许多人喝啤酒,应该是好友聚餐,一浪又一浪的笑闹,其中夹杂着易拉罐开瓶的清脆声。
宋槐坐床边看消息,又觉得光线太暗,只能去卫生间关上门。
今晚还算幸运,没有那种奇怪的响动,只有水流声。
墙上除了挂面半身镜,还有简单的收纳台,前几天宋槐买了几瓶洗漱用品,整齐摆放,角落有台单筒洗衣机,旁边是折叠塑料矮凳,一盏瓦数不高的冷白顶灯悬于头顶,光线能勉强看得清。她挨个点开阿金发来的语音和外贸知识,逐字逐句了解。
尽管她对外贸很陌生,但宋槐愿意花时间学,一步一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宋槐坐直身体,扫了眼镜中的自己,仍旧那副冷淡样,和这光线相得益彰,也难怪温诚老调侃她。
大约晚上十一点,孟衫给她发了消息。
“小槐,我俩今天快累死了,这会儿刚忙完,然后半夜两三点还有一波,你应该已经睡了吧,我跟季鹏飞已经连续五天没合眼了,这国庆的小年轻真可怕。”
孟衫用图片证明,国庆客流量是平常的五倍还要多,火锅店每桌都有空盘子剩菜,锅面还浮着煮散的牛羊肉,照片角落里,季鹏飞正穿着围裙收拾残羹冷炙。
“你看那些人,”孟衫抱怨,“浪费粮食,真是的。”
宋槐给孟衫截图发过去,告诉她,“我躲厕所看阿金消息,他晚上去找老板拉投资了,发来不少外贸的东西,让我赶紧学学。”
“他可以去,你千万别,谁知道那些都什么人。”孟衫坐收银台后反正没事儿干,就一连串轰炸满屏消息,告诉宋槐那些酒局饭局多可怕,歌厅可不是正经KTV,远离那些道貌岸然的老板,“阿金不怕,他长那样男人女人都不喜欢,我很放心他。”
阿金土生土长望海人,像许多平凡人一样,无波无澜的活了二十四年,在本地从小学上到二本毕业,学的冷门专业,成绩排名也靠后,本科后找不下工作,干脆问父母要笔钱出来干汽车行,现在开始创业外贸,不做soho,跟着有经验的老板干。他长得不丑,五官也端正,仅仅普通而已,单眼皮,浓粗的黑眉,嘴唇M形,脸的轮廓棱角稍重;他脾气好,性格外向,在望海新城区很吃得开。
宋槐晚上学了不少新知识,比如moq,fob,cif,什么是询盘,地推,po,eta,edd,sky,oem,odm,以及信用证,电汇和承兑货单。这些都很难,从未接触过,于她而言,像是进行一场艰巨的任务。
但在脑海中有个初印象时,她陡然觉得人生并没那么可怕,或许不用时刻畏缩,只要还活着,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没关系,失败一次,有下次,尝试的机会有无数次。
似乎容错率没那么低。
直到半夜十二点,阿金才来消息说他刚结束聚会,宋槐把背下的东西语音复述给他听,阿金很惊讶,“这么快都记住了?”
“嗯、还行,差不多,还有什么内容么?需要我买本书?还是买网课?”
“不至于,咱慢慢学就行,主要是口语。”隔了一会,阿金说,“今天还听陈总说英语来着,他好厉害,跟听力一样。”
阿金还发了不少豪车照片,以及谷歌和阿里巴巴国际站的广告截图,原来海尔和美的也在里面,广告页面纯英文,宋槐放大图片,歪着头仔细看。
上次看英语是四年前,直到现在也还记得,能认出大致意思,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从小到大,所有老师都说她聪明,无论什么知识一学就会,宋槐也有弱项,就是听力口语都很差,因为小县城教育资源落后,只有每年一次的英语测试才能听上外国人说话,那种瓮声瓮气的感觉,怎么也听不清。大部分同学会去文具店买磁带,老式的,现在已经被淘汰了。
都说学英语最重要的是张开嘴,为此她借过磁带,也偷偷练习过,把耳朵堵上说给自己听,不标准的发音让她再次退缩。
学了会儿,有些困,她起身接一抔凉水洗脸,再坐回去翻手机,第一眼就看到了刚才和他的聊天框。或许夜晚让他们拉进距离,也放低戒备,宋槐随手发了条消息,“你们平常接触这类广告么?有网站么?”也不指望能得到回复。
温诚在那边收到消息时,刚刚睡下,他诧异片刻,给她回,“有事?”他等宋槐回复,却迟迟没动静,想再发一条,打好的字在框里,即将点发送最终还是全删掉了。
房间湿气有些重,黏腻的空气剐蹭在皮肤上,温诚有些受不了,下床推开窗户,夜晚一股凉风吹进屋内,就这么站了几分钟,困意慢慢消散,高层之下俯视街道,汽车行人就像黑点。
照规矩,每年国庆降温季,老头一定要拉着他来汤山一号,多半天泡在水里,温诚次次逃不掉,被父亲耳提面命的说,汤泉养生,药浴养人。
或许是无聊了太多日子,宋槐的一条消息才令他那么感兴趣,她打破了温诚的平静,让他裹上浴巾出门,泡进度假酒店的水池子里。
人工温泉不比纯天然,鼻子周围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温诚不嫌弃,去吧台自动贩卖机叫了杯酒,刚仰头喝一口,手机震动一下,他咽了酒咳嗽几声,看到宋槐回的消息,把照片放大,仔细看了会儿,“我们公司不做外网,没有自建站。”
宋槐又问,“广告和广告也不一样?”
他手肘举到水面上看手机,胳膊有些酸,屏幕被水珠干扰打字困难,最后给宋槐拨了语音通话。
“你们自建站或者阿里国际站应该是产品介绍,付费推广,我算营销,从推广趋势到产品特征,五T原则,主要就体验和场景营销,营销和自荐不一样,”温诚把酒杯一放,发觉对面始终没话,他抬高声音,“你尊重我么宋槐?有在听?”
宋槐确实走神儿了,因为左耳是温诚的声音,右耳则再次接受那动静的折磨,这卫生间狭小逼仄,水汽一波一波往她脸上扑,又潮又热。
两人都很安静,只有通话秒数在递增。
温诚好像听出点儿什么,不确定,又调高音量,那种声浪旖旎层叠,漫长绵延入耳,他笑声很低,“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这个。”
“没有。”宋槐努力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
“行,你没有,”温诚又凑近听听,特想瞧瞧她现在那张脸什么样,脸红了?窘迫吗?无论哪种都很好笑,“怎么关不了,网页出问题了?拍个视频我看看,告诉你怎么修。”
她坐塑料凳上快尴尬死了,淡淡的语调里终于有些难耐,“真没有,你爱信不信。”
“那什么声音?”
“你想多了,应该是楼上,顺着水管下来的,隔音不好。”
温诚听这动静,大概墙板很薄很劣质,隔音差,周围住的还是鱼龙混杂的人,她胆子也够大的,“你到底在哪儿住呢。”
“很重要么?”
“问问而已,没恶意,我又不会入室抢劫,”温诚把酒杯一放,掌心划出水波,“更何况你说完我也不会记得。”
“哦,我在九一广场旁边的一个公寓。”
“短租?”
“对。”
“短租几天还不如押一付三付四,折算下来肯定长期更便宜,你会不会算账。”
“我比你会算,”宋槐五句不到没忍住和他较上劲,“我平时住宿不花钱,就在火锅店。”
“....”温诚沉默良久,手从泉里抽出,垂眸看波纹渐渐抚平,“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二十一世纪了还想怎么变着法虐待自己。”
“这不叫虐待,是对我自己和我妹负责,等到钱够的那一天就好了。”
“挣钱什么时候有个够。”
“有,总会有那一天。”
真的有吗?宋槐不知道,她永远在等,等自己足够强大去应对未来的每一种变故,她渴望过安稳平淡的日子。
通话还在进行,却再次迎来沉默,他们心中所想都不同。温诚看着空旷温泉,在想她到底为什么把自己逼这么紧,放着眼下年轻不享受好日子,非把希望寄托到以后?等钱够了?三十?四十?五十甚至更老?宋槐却满耳都是他那边的水声,汩汩缓流,是在洗澡吗?
“你那边怎么有水声。”
“哦,在泡温泉,也不算温,二十度的鱼疗池。”
“这么晚了不睡觉?”宋槐问。
“你不是也没睡?”
温诚告诉她每年的温泉惯例,哪怕他快泡吐了,可老人家一言九鼎,他不想惹得不痛快,他只希望自己父亲能活到一百岁,不要再有任何顾虑,话讲到这,他微不可查的叹气,紧接着又是刚才那副姿态,吐槽亲爹是水陆两栖动物,盘着腿在温泉里打坐升仙呢。
“就这么倔一老头,没办法,陪着呗。”
宋槐没有说话,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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