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为奴家诵《太上元始天尊说金光明经》,奴感激涕零,又觉神异无比,好像障昧消散,眼目光明。”
轻细的声音,吐露恳切真挚,安王淡然轻笑,身后两名侍卫,悄无声息,移开按剑的手,免却一场血腥屠戮。
有楠姑娘亲口解释,在场无人不信服,甚而当下恍然大悟——原来殿下遣散我等,是为了诵经祝祷,真是慈心於物的神仙真人啊!
是以,方才那一瞬的猜忌怀疑,登时叫人汗颜惭愧,无地自容。
其间,谢朗细细查验,越验越心惊,手底是真真切切探查到——楠姑娘的身子,在匪夷所思的好转。
什么真经,如此厉害?谢朗无比震惊,以至于觉得骇然可怖,忍不住频频侧目:天潢贵胄泰然安坐,隐隐约约,还真似神仙风骨。
姚令喜看在眼里,甚是感动,凝望安王凤骨龙姿,恭敬非常:“殿下慈悲,今日际遇,定是这孩子累世积福的善果。妾身在此,也算沾染福德,深谢殿下怜恤。”
“你非要与我这般生分么。”安王长身玉立,眉目含笑:“每回见你,都叫我惊喜,日后得空,可时常来建福宫走动。”
“建福宫?真的可以吗?”姚令喜欣喜万千,那可是从不开门揖客的建福宫啊!
凝眸探身,她目视安王,轮廓锋利的三白眼倏忽水汪汪泛光,圆嘟嘟的方脸上满是激动:“听闻您那藏有举世独存的《遵生八笺》,收录奇药秘方无数,妾身也可以借阅誊录吗?”
“可以。”安王一口应下。
“太好了!嘿嘿!太好了!”
姚令喜欢欢喜喜,当场就想给他磕一个,心下则是神摇意荡,浮想联翩,满怀拿书给四哥看的雀跃,满心讨赏卖乖,满脑子四哥读书,她红袖添香,再趁机往他怀里钻的窃喜。
情思辗转,面上红晕染染,耳尖飞红悄悄,她病态一扫而空,乐不可□□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要时常来叨扰殿下了。”
安王看她忽作小女儿情态,眼里锐利全消,甚是娇俏,却不知她在惦记旁人,只当是自己怀柔示好的成效,便细心叮嘱:“好好养病,勿为外事劳心,我今日还有事,就不陪你胡闹了。”
“哪有胡闹。”姚令喜傻乎乎嘿笑,“妾身恭送殿下,殿下莫忘今日之约哦。”
“定不忘你。”安王微笑应之,转身离去。
丹歌恭敬屈膝,目送他彻底没影,忙将小车转向,推到床边,视线锁定床上的美人:
“小娘子想通了没,可是要从了我家小姐?虽是殿下为你诵经,可他老人家纯纯是卖我家小姐面子,你可得念小姐的好噢。”
“胆肥了你,殿下的恩泽也敢占。”
姚令喜白眼开刀,只是碍着谢朗在,没法放开了斗嘴,更不愿独断专行,只好正经八百端着。
“伯父,我能带她走吗?”比起楠姑娘,谢朗的态度对她更为重要,“我的府邸还空着,人少、清净,商陆也一并跟着去,想来大差不差吧。”
谢朗闻言,亦是沉吟。
他亲自接手救治的姑娘,每处伤情都了然于胸,身上经历过什么事,九成九也可以想见,姑娘腹中的胎儿,即是明证。
先前碍着楚老爷子,他不好明说,也不好过问,现在五丫头既然有心,交给她兴许是上策。
“也好,”他点头应允:“逆子不知何时来归,有你在,至少能为姑娘讨个公道。”
转过头,他郑重叩响楠姑娘枕边床沿:“孩子,楚伯父致仕多年,或许有心无力,但是公主殿下还有些权势,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告诉她。”
“谢伯父自己客气就算了,怎么还代人谦虚呢。”丹歌咋咋呼呼凑上前,高昂下巴,得意的小尾巴甩来甩去——
“我家小姐,手眼通天,我家姑爷,更是打个喷嚏朝廷都要抖三抖的狠人,你说吧,是不是姓楚的囚禁虐待你?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
楠姑娘缄默不言,脸上也瞧不出任何颜色。
“哎,怎么不吭声呢。”丹歌小眉头皱起来,“你不会以为你唤他一声叔公,我就会信吧。那俩丑八怪,就算回炉重造八百回,也不可能跟你是一家人!”
“……”
楠姑娘依旧默默不语,丹歌忽然想到什么,双手抱臂,慢慢地眯眼后仰:“你该不会,有什么把柄,给人抓住了吧?”
此言一出,楠姑娘肉眼可见地蹙眉,喉咙里挤出沙哑声息:“王爷说你们是好人,我原是相信的。可姑娘为何口出恶语,辱我至亲?贵人心善高义,可另去寻个真正的可怜人施救,无须红口白牙地,在这儿编排奴家。”
几句话下来,她喘息不止,可人孱弱无力,话却分明带刺,听来不善,丹歌吃惊一怔,豪气干云的小脸上,双眼霎时瞪圆。
一时间,谢朗也大感意外,暗道这姑娘向来温顺,怎么一开口就夹枪带棒?还有丹歌丫头,到底是小五的人,平素骄纵惯了,骨子里就高傲而不自知,如此直来直去地,便是再好的心肠,也绝不讨喜。
一边是病患可怜,一边是丫头骄横,两人针锋相对,好似立刻要撕吧起来,他两头犯难,尬笑着想跟姚令喜打个哈哈,却见姚令喜出神地凝视姑娘,一脸冷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只好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灭火,否则甭管气坏了哪个,都得他上手哄,哪成想丹歌忽地手舞足蹈,小手“啪啪”猛拍,转过脸惊叫唤——
“不一样哎,小姐!她会咬人哎!而且连我都敢咬!跟话本子里头那些——只会让人随便摆弄欺负的纸糊美人,完全不一样!小姐我好喜欢!带回去带回去!”
说着,她也不管谢朗憋了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欺身蹭楠姑娘脸上,连红眼睛都不带害怕:
“小娘子,日后就由丹歌姐姐疼你了,你不想说,咱就不问,包管你顺心遂意,日日畅快,等谢公子回来——”
“问,当然要问个清楚。”姚令喜冷着脸,一盆凉水泼过去,顺手将丹歌扯了回来。
丹歌心疼美人,顺势抱住姚令喜胳膊嘟囔,“小姐,谁还没个难言之隐呢,何必硬邦邦地窥探姑娘家私事?”
“只怕是不好窥探,也必须探个究竟了。”
姚令喜语气又冷又硬,听来不近人情,就连谢朗都心凉,只道虽则凄惨,但姑娘时日无多的时候,挑破伤疤,为她报仇,算是送她瞑目。
可是现在姑娘身子似有转好的迹象,既然她口难开,事难言,无法启齿,不若翻篇重新来过,一切朝前看,何必强横威逼,硬生生挑破隐痛?
谢朗也是有女儿的人,心下疼惜,忍不住劝说——
“小五,依我看——”
“呵呵呵。”
被中人儿颤动,楠姑娘嗤嗤发笑,打断了谢朗。
终于见到这位宣平侯府的千金小姐了,侯府千金,加封公主,命真好啊。
可惜背地里,也不过是个恬不知耻地想男人,觊觎悬光,刻意接近我的贱人!
谁比谁金贵,还不一定呢。
“贵人看我,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么?”
楠姑娘一开口,尽是嘲讽,谢朗以为她自嘲,心疼到无以复加,然而姚令喜面色如常,拦住又想扑上去安慰的丹歌,危言正色——
“你情不情愿,配不配合,出不出力,这件事,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倘若最后查明无事,我与你赔罪。倘若有事……”
“那也与你无关。”楠姑娘冲口而出!
“是与你无关!”
姚令喜厉声回呛,一句话把三个人全部听傻。
她无视他们惊诧,话锋一转,“你既拒了丹歌关切,我何须上赶着要你。至于你忍辱负重也好,虚生浪死也罢,你自个儿都不在乎,便自生自灭好了。我只在乎,你伤情背后,是否藏着奸邪歹人,是否还会继续造恶,继续侵犯良家。”
“!”
“!”
还有这层要害!
丹歌和谢朗,脸色霎时惊变,直勾勾盯住楠姑娘。
初次见到楠姑娘的惨状,悍然浮荡谢朗心间,姑娘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伤痕触目惊心,绝非一般暴徒所为,若不趁早把他们揪出来,不知还有几多人命要丧在他们手里。
想到此处,谢朗怒气填胸,咬牙却不知该如何劝姑娘开口。
然而此时的楠姑娘,面上只浮荡着满不在乎的嘲弄,黑漆漆的视域里,是安王居高临下,她卑微匍匐,只配无声打量的一对靴。
蚍蜉撼树,不知天高地厚。楠姑娘觉得可笑至极。
奸邪歹人,他人在跟前,你不也看不穿摸不透,还巴巴地凑上去,奉承讨好吗?
你与我,同被他玩弄操纵,有何区别?
真想瞧瞧你日后出入建福宫,被他揉搓玩弄,跳不出他手掌心的的样子。
楠姑娘地容颜逐渐扭曲,喉头颤巍巍滚动:
“有或没有,贵人您将欲如何?人间世道,从来如此,几时轮得到你管?你以为你是谁?”
“姑娘此言差矣,”谢朗心直口快:“奸佞歹人,人人得而诛之,公主有心除害,你又何故讥嘲。”
“就是说啊,你怎么瞎犟呢?”
丹歌看美人被逼得要发狂,真真是我见犹怜,撇开姚令喜就扑了上去:“你好好说话,乖顺些,若有难处,且都说出来,小姐自然有她的法子,既捉拿到恶人,也不毁损你清誉,跟她使性子,只有你吃亏的份儿。”
转过头,她又劝姚令喜:“小姐,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别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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