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沛一直到卯时,才悄咪咪地从奉天殿溜走。

他浑身都僵硬了,在香炉顶盖处藏了许久,直到天色破晓,文武百官三三两两执笏入朝,那铁桶般的围剿才告一段落。

真的插翅难飞。

更何况,雪沛只是小小的萤火虫,翅膀又轻又薄,飞得很慢。

胆子小,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没敢顺着人多的地方逃,总感觉有一双阴恻恻的眼睛盯着,随时都会过来踩自己一脚,所以直到进了麻奶奶胡同,才趁四下无人,化作人形。

腿都软了!

一个彪形大汉正巧从屋里出来,胳膊上挎着个竹筐,看见雪沛时眼睛一亮:“小仙君?”

“别提了,”雪沛心有余悸地上前,伸手掀开上面的蓝布,拿出个开花馍馍,“我今天差点死在宫里。”

那皇帝的眼睛也忒尖了点!

对方张了张嘴:“啊?”

雪沛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给人讲了。

毕竟说起来,他假扮侍卫入宫,和眼前这位脱不开干系,对方名叫王大海,已近而立之年,上有卧病老母,下有垂髫小儿,日子过得很拮据,幸好有一份禁军的俸禄拿,再加上住的麻奶奶胡同离皇宫近,值班回来,还能顺路买上俩烧饼。

偏偏今年坏事,得罪了人。

大齐朝侍卫分五等,最好的莫过于能御前行走,最差的则是值守,这活实在辛苦,一点儿油水都捞不到。

而王大海,就被调去夜间值守。

屋漏偏逢连阴雨,他的娘子不巧摔了腰,起码得在床上躺仨月,面对一屋子的老弱病残,王大海束手无策,只得腆着脸去告假。

“没门!”

长官吹胡子瞪眼,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咱这人数都是记录在册,板上钉钉,少一个都不成!”

王大海知道自己被刻意为难,忍气吞声地拿出家当细软,想让对方能高抬贵手。

好说歹说,终于看在金银的份上,那满脸横肉的长官才松口,说就按照律令,你这职位是祖辈承荫的,那就找能接替你的同胞兄弟来。

王大海愣住,他哪儿来的同胞兄弟!

更何况,夜间值守是苦差事,休假少不说,每晚要足足站四个时辰,统领还是出了名的苛待下属,动辄打骂,被派去的侍卫皆叫苦不迭,都是塞点银子,央求换人。

寒风阵阵,王大海垂头丧气地站着,过了会儿说,卑职回去,再想想办法。

长官乜斜着他,哼了声算你识相。

这就是实打实的要贿赂了。

但家里剩的那点体己,全拿去给重病的母亲吊命,都快揭不开锅了。

回去路上,王大海在胡同口徘徊许久,等到天渐渐黑下来,才叹了口气,认命地拖着沉重的腿回家,盘算着从哪儿能再借来点钱,捱过这个坎。

他心里闷,没注意前路,直到被个跑着的小孩撞到,才伸手,扶了对方一把:“慢点,别摔了。”

后面几个孩子呼啦就围过来,七嘴八舌地与他说话。

王大海脾气好,孩子们都不怕他。

“伯伯,看萤火虫!”

一枚黑黝黝的瓶子递过来,为首的小孩兴奋极了:“我们捉到的萤火虫,会发光!”

王大海接过,给木塞拔了,低头看了眼。

一只很小的萤火虫,静静地卧在最底部。

“还没死呢,”小孩骄傲道,“是我发现的,使劲儿晃瓶子,再打开的时候,就能看到亮了!”

说话间,他已经把瓶子拿回来,用手堵住瓶口,拼命地摇晃,王大海呆呆地看着,在他的记忆里,萤火虫夏夜才会出现,乡间溪畔,总能看到那闪烁的微光。

如今寒冬腊月,就有萤火虫了吗?

“瞧!”

小孩把手拿开,举给他看:“是不是亮了?”

王大海重新看去,果然,那小小的萤火虫像是被惊吓到,挣扎着往上飞,但可能被抓住时间太长,已经失了力气,偶尔才闪一下,萌出小小的荧光。

“放了罢。”

王大海有些不忍:“也是条性命,怪可怜的……这样,伯伯明天带你们玩冰溜子,饶了这小虫如何?”

大概也腻了,孩子们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一哄而散。

夜色已深,王大海走到护城河,怜悯地把萤火虫放出来,可怜的小东西已经不动了,他捡了根枯树枝,简单地在地上挖个小坑,把萤火虫放了进去。

埋了吧,希望它下辈子能托生成人。

但做人……似乎也满苦的。

填上土后,王大海看着水中飘着的月影,真恨不得跳进去,好不再受这等磋磨。

可接下来的事,出乎他的意料——

“……没事,”雪沛吃得脸颊鼓起,“他们没发觉我。”

开花馍馍伴着剩下那半句,一块儿被雪沛咽进去。

那就是皇帝走之前说过,捉住贼人后,直接打死。

雪沛很惜命,他不想被皇帝打死,也不想让王大海担心,于是没提这件事。

门栓了,窗户也紧闭着,王大海才搓着手,忧心忡忡道:“小仙君可千万当心呐!”

雪沛擦了擦嘴角,笑呵呵的:“我也是一时紧张了,放心。”

他不像话本子里记载的那些妖精,喜欢保留些原形的特征,什么兽毛牛角,青面獠牙的,觉得很是威风,所以雪沛往那一坐,仰起脸笑的时候,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就是个漂亮小公子的模样。

甚至神情还有些稚气,看起来,都会觉得他自小娇养,在锦绣堆里长成。

只是仔细瞧了,才瞧出些许与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皮肤太白,以及瞳仁过于乌润。

所以初见时,他在王大海面前化为人形,对方吓得倒头就拜,以为见到了神仙下凡。

而雪沛则一边咳嗽,一边拍脑袋上的泥巴:“别磕了……我受不起,咳咳!”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埋土里呢!

对于如今的雪沛而言,被小孩抓进瓶子里,并不算什么要紧事,他若是心情好了,还会配合着装个死,反正也就是一蹬腿的事,雪沛很擅长的。

只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还不走!

而雪沛,也被迫听完了对方的无奈叹息。

小萤火虫心里,同样升起一丝不忍。

他做了个莽撞的决定。

“这样说来,我要对你报恩呢!”

为了缓解王大海的局促,雪沛主动认下了那份怜悯,故意说若不是对方出手相助,自己肯定要死在幼童之手,所以他不仅把攒的金块给了王大海,还接替对方入宫,成为一名夜班侍卫。

王大海沉默许久,带着孩子,给雪沛磕头。

雪沛问,你不介意我是精怪吗?

王大海摇头。

雪沛说,我也有私心的,以前攒的宝贝被拿去装饰皇宫了,所以等到三月期满,我会给丢的东西找出来带走,你不怕被牵连?

王大海还摇头。

他不懂什么精怪,只知道善有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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