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府的家丁倒是客气:“二位可是来为小公子除邪祟的修士?老爷夫人已准备了茶席,转角廊亭便是。”

解里尘居高临下,看阮飞鸿在那儿傻笑:“这位是……?”

“哦他啊,”家丁之一“哼”了声,“老油条了,每月都要抓上几回,若是放在先前,早给扔大牢去了!”

解里尘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像个不明真相的路人:“那现在为何不……?”

阮飞鸿从地上爬起来:“哎哎哎,解兄这可就过分了啊!”

“您有所不知,这艮字号天牢啊在三月前塌了,这不,牢位也紧缺着呢!小偷小摸的如今都不下牢狱,改成教育为主。”

解里尘和善地笑了笑,不露痕迹地避开阮飞鸿抱大腿的手:“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阮飞鸿被两个家丁拖走,两人转过廊亭,却被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拦在前头,他们看样子修为都不低。为首一人行了个礼:“麻烦公子出示相关凭证。”

“凭证?”

那人语气歉意,解释道:“晚上老爷说过后来了太多修士,都称自己有法子可解,府上一时招待不过来,其中更是不乏坑蒙盗骗之人。所以……敢问公子来自哪个宗派?可有宗派信物?若是大宗派的子弟那便更好了。”

解里尘皱了皱眉:“无门无派便不能进?”

那人摇了摇手:“公子别误会,只是现下接待不来,待两日后小公子若仍未醒,府上会放开名额。公子此番留个名姓,届时在下差人通知?”

接待不来便算了,解里尘心想大不了再翻墙进去。谁知身后一只手递来块令牌,他用余光扫了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通体晶莹的玉牌,上边刻着“乾桓”二字。

徐微垣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两人身后。

他淡淡瞥了眼阿清,视线落在解里尘身上。

“这两人同我一道。”

玉牌触到他人之手微微发出光泽,一股仙力涌入对方的手掌,这便是各仙宗拿来确认身份的信物。修士脸上不可置信,抬头道:“您竟是乾桓上尊?快快有请,在下这就去通报夫人。”

“不用。”

徐微垣惜字如金,伸手抓紧了解里尘的手腕,那力道不容置喙,一把将解里尘拉入府内。

几人走进游廊,解里尘不着痕迹地拂开腕上的手。

“可真巧。”

徐微垣转过身,眼眶下有淡淡的青灰色,看样子是这几天没睡好。闻言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解里尘接过扫了眼,上面写的是乾桓上尊敬启,落款是锦明德。

信中内容与今晚戏台前他说的事情大差不差。

“他请你来除祟?”

“不错。”徐微垣收起信件,这次见面不再与解里尘针锋相对,反倒问,“你又为何在这里?”

“我不是同你说过么,汝饶镇内处处阵法,我怀疑是艮簿宗做的手笔。”

徐微垣像是如今才正视这种可能:“艮簿宗……”

解里尘反手捞过阿清,勾着肩将人拉到身边,问徐微垣:“徐宗主身为六宗之首,总该知晓艮簿宗的位置吧?”

谁知,徐微垣却轻轻一摇头:“我不知道。早在三百年前……不,应当更久些时间,艮簿宗就极少与我们联系了。”

解里尘眯了眯眼。

“不过最后一次收到艮簿宗消息是……”

“是?”

话说了半句没有下文,解里尘侧眼看过去,对方已经避过他的眼睛,再没有说什么。

说话间几人走到茶席。

茶席上已有零星几个修士聚在一起,解里尘过去时几人正谈到锦安平唱过的那句童谣。

一个说:“我说诸位胆子也真够大的,要真是诡仙该怎么办?”

被问到的那人支支吾吾:“说得好听,你不也来了?”

“依我看啊,未必是诡仙。”桌角一人拿着扇子,故作神秘地摇了摇,“连自己稳定形体都做不到还要附身孩童,多半是修行不到家的鬼祟,哪有你们说得这样可怕?”

“那他词儿里唱的,硕鼠,诡仙,还有什么牲台的……难道是个鼠精?”

在场一阵哄笑。

精怪之类的也只有在画本子里才见得着,修仙者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要被人看作门外汉的。

“你们说……这词里头唱的,可会是这祟物的死法?”

“若真如此,那拔舌,断牙,戳目,砍四肢之类的也太惨无人道,这是有多深仇大恨啊能做到如此?”

解里尘环顾四周,茶席设在庭楼水榭上,栏杆之外能看到一个小池塘。锦家的火烛很亮,黑暗中也没有祟物的动静。

这池子里养了数条锦鲤。阿清蹲在一旁看,对着自己的小臂比划了一会儿,转头对解里尘说:“我总觉得在哪处见过。”

“什么?”解里尘瞥了眼坐下的徐微垣,又瞥了眼那鱼,“这鱼?贾府也有?”

谁知阿清摇了摇头:“不是……就觉得我以前好像住过差不多的地方,也有亭台楼阁,冰池子里有两条大鱼……罢了,可能是梦见的。”

解里尘没放在心上,神识放开去,这锦府四周有禁制,看样子是修行之人设下的护身法界,按理说不应当有低级邪祟进来才对。

不一会儿,有一个婢女提着灯笼从回廊来,身后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一头白纱遮住了面容。两人站定,对众人行礼。

那婢女说:“这位是府上的医修,林月姑娘,诸位可随我来,小公子在东厢房。”

如今商贾世道,像锦家这种高门大户往往会豢养自己的修士,从医修,到剑修、道修、符修……都有,更有甚者会养些魔修,以充实力。

像锦府外头的那些护卫、家丁,多少也是有些修为的,拿佣钱生活。

众人纷纷起身,只听林月一面走一面说:

“锦小公子体弱从母胎里便带出来,当年锦小夫人生产前染了风寒,又不慎落水,这病根便烙下了,连带夫人自己身子骨也不好,需常年调养着。”

她接着说:“诸位若对府上情形有兴趣,可由在下代为引路,但毕竟是锦家的家府,还请各位不要乱走动。”

毕竟要招待这样多修士,每个人四处乱走拿锦府就成了大观园了。

几人闻言也停了话头,随林月穿过游廊和假山,来到了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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