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地方官府市令奉命来糖水铺里取证。
有凌延川提醒在先,程扬知自有方法冷静应对。
只是这些个尸位素餐的昏官压根不是来调查案件的。
领头的大人身后一众随从簇拥,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内里虚空。
他迈步踏入糖水铺里,抬手命人驱赶食客。
那双如贼鼠一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开始扯着嗓子宣称是为调查城中要案而来。
程扬知一瞧便知,这位市令不过是想在这地界儿摆摆威风,找些由头给自己捞取功绩。
“小女见过大人,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她假装有礼,不过是懒得惹生事端。
可这昏官影响她做生意,实在可恨。
“鄙人姓何。”
何市令衣摆一掀开,坐于铺内正中位置。
他伸手敲打两下桌子,姿态高傲,示意程扬知给他沏茶。
她强忍脾气,脸上仍挂着礼貌笑容。
何市令在她躬身倒茶时下巴微扬,故作严肃。
“你这女子,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却在此处行那商人之事,成何体统?”
果然。
程扬知茶壶一提,重重放在桌上,站直身体俯视他。
何市令当即怒色:“吾乃官府市令,今日本是来查要案,却不想先撞见你这等违背伦常之事。”
说罢,他还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胡须,眼神中满是挑剔与不屑。
程扬知心中冷笑,语气恭敬却满眼不屑。
“大人,如今圣朝海晏河清,女子亦思为家国效力,经商不过是正当营生,且小女从未有违法乱纪之行。”
何市令却冷哼一声:“莫要狡辩,女子从商本就不合规矩,你莫不是以为这世间没有了王法,容得你肆意妄为。”
言罢,他开始指使随从在商号中东翻西找,也不管是否扰了正常生意。
“你们这般蛮横不讲理,我亦可寻人证明我不曾违纪。”
程扬知并非打算搬救兵,只是眼下情况必须阻拦。
何市令充耳不闻:“你若是不曾违反律法,为何如此多百姓诉状称饮过你铺子里的糖水皆染重疾?”
不知者无罪,程扬知难忍叹息。
“回禀何大人,此乃过敏之症。”
“过敏?”他自然不解。
程扬知十分耐心,唤金钗和玉簪备来瓢羹和一小杯芒果汁。
“何大人与诸位随从不妨一试,芒果对你们是否致敏。”
何市令面露疑色:“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反问道:“何大人不是来调查取证的吗?如此抵触,要如何查明事实真相?”
此话一出,何市令也拉不下脸再拒绝。
只要他答应尝试,那计划便能按程扬知预想进行。
她早已请来郎中在铺里待命,一旦发现有人出现过敏症状,立刻进行医治。
一位身矮体胖的随从在浅尝芒果汁后觉得喉痒难耐,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有异状。
郎中为那矮随从施针,不多时便缓解了症状。
“何大人,您也瞧见了吧?”
程扬知站在一旁,眼神含笑,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
“你方才说,此病名为过敏?”何市令仍心有疑虑,双手背在身后,欲上前询问郎中。
那郎中早已收了程扬知给的银钱,不会妄意胡言,实话实说道:“回禀大人,正如这位掌柜所言,此人对芒果过敏,才现此病症。”
“如此一事,为何不提前知会?”
何市令仍是不肯罢休,似是非要推辞责任。
“何大人,若非我铺子生此事故,怕是整个京州都不曾了解何为过敏。”
程扬知一摆衣袖,自行落座,俨然一副掌柜姿态。
“那你又为何知晓此病?”
“小女并非京州本地人,儿时曾见识过有人因误食芒果而致使过敏,却当成咽喉疾病,最终不治身亡。”
她此话半真半假,总不能告知何市令自己从几千年后穿越而来,比起他们可谓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
何市令再想纠缠,也别无借口。
“咳咳,那我将此事如实报回官府,今后若是有何异常,亦会严加处置。”
他这话的意思不过是还她一时清静。
程扬知可不是吃素的,对此她早有准备。
日前铺里所得营收足以聘请郎中坐镇。
她想此妙招,不仅能解客官们过敏之疾,还能帮助百姓们认识自己是否存在口忌。
加之这炎夏漫漫,她甚至在铺外挂出免费医治中暍之人的告示牌。
这样一来,既不会赶走老客,还能吸引不少新人。
更是让衙门和官府都无茬可找。
此举一出,迅速传至宫里。
先前君夫人答应过程扬知,替她好好说道从商一事,如今想来帝君应是不再追究。
凌延川下了朝便命人驱车前往无名糖水铺。
虽有两位侍女帮着打下手,程扬知仍难抵劳累。
此时她正坐在后厨捏揉自己的手腕。
经商供应不似家庭用量,她几乎隔日便要制作新的一批木薯淀粉。
过重的瓦缸耗费了她极大腕力。
凌延川悄悄走进时她毫无察觉,时隔月余再度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吓。
“哎哟,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程扬知抬手轻拍左胸口。
“不舒服?”
他眼尖看清她眉宇间褶皱浅浅,神色里难掩疲惫。
“手疼。”
程扬知可不像他,报喜不报忧。
她向来逮着机会就卖惨撒娇,主要是她闺蜜陆晓茵最吃这套。
凌延川闻言走到她身旁坐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手腕。
“你这铺里不是有郎中吗?为何不让他瞧一瞧?”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腕关节,试图缓解她的不适之感。
程扬知摇摇头,顺势靠到他怀里:“人家忙着呢,我也没疼到流眼泪的程度。”
“夫人此言,难道非要疼得受不了了才肯寻医吗?”
凌延川语气略带愠色,手上动作却不减温柔。
她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抬眼看他。
“怎么?你心疼了?”
他沉默不答。
“我也该多受几次伤,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程扬知假意狡黠,故作威胁之态。
可惜她对凌延川来说毫无震慑力。
任她如何摆出凶巴巴的模样,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撒娇罢了。
“夫人若是故意弄伤自己,我不介意在我身上相同位置致同等创伤。”
程扬知猛地从他怀里坐直身体,拧着细眉瞪他。
“你敢?”
“我为何不敢?”
凌延川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又将人揽进怀里。
他上半身前倾,拉进距离,凑到程扬知面前。
“要论胆量,我应是略胜夫人一筹吧?”
狭长的眼眶里充满侵略意味,似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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