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雪匆匆将对方的剑挑开,脚步也因此变得凌乱,不过浅浅对上几招后,林照雪逐渐咋么出些许异样来。

这人的招式怎的如此熟悉?

思绪如电光火石,她忽然福至心灵。

“楼——”

声音戛然而止,林照雪的瞳孔蓦地紧缩,她不可置信低头看向直插入心口的长剑。

剧痛慢半拍地席卷向四肢百骸,胸前明明木然一片,心脏却跳个不停,空气不知何时掺杂了碎石子进去,拉得她嗓子生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滴答、滴答。

是鲜血滴落在泥土上的声音。

对方握剑的手狠狠颤抖了下,带着没入她胸口的剑锋都偏移了一厘。

“——阿照?”

阿照?

林照雪喘着粗气,直觉稀奇,自从她和楼怀川关系恶化后,他便一直唤她“殿下”,这个算得上亲密的称呼已经好多年不曾听见了。

耳畔有风急促地拂过,似乎是楼怀川在说着什么,奈何此刻她耳中嗡鸣一片,什么都听不清。

体温在急速下降,瞳孔开始涣散,生命的流逝被具象化,向身体的主人发出最后的警报,思绪如同断了的丝线在空中乱飘,这想一遭,那想一遭,没得清静。

糟了,虽不知事情原委,可这一剑确确实实是楼怀川刺的,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皇兄不得扒了楼怀川的皮?

尽管她如今还无法原谅他,但念及幼时情意,她也不想他死啊,更何况此番遇险也是她自己的过错。

处于昏迷边缘的林照雪思绪发散到此,生生吓得清醒了几分。

她强撑着口气,揪住楼怀川胸前的布料,艰难开口道:“是、是我自己......一时不防被歹人所伤,与、与你无关,你只是、只是碰巧发现我......听到没?还有、花戎也进来了......找人去救她。”

将此说辞交代给楼怀川,林照雪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林照雪,林照雪,林照雪......”

是谁在唤她?

那声音飘摇无力,却犹如击鼓钟鸣般将林照雪从混沌中拔了出来,她猛地睁开眼。

繁星点点,皎月高悬,诺大的庭院灯火通明。

东北角的银杏树下堆满了立或倒的小酒坛子,有一人垂首枯坐,大半张脸都笼在了阴影里。

他浑身透露着股死寂,像是被抽了魂。

周围的一草一木都熟悉至极,不需多瞧,林照雪便知这是何处,树下又是何人。

当年由于诅咒一事,林照雪的父亲匆匆继位。

然,新帝已加冠,距而立不足十年,以致朝局动荡、人心惶惶,诸多上了年纪的朝廷官员纷纷上奏请求告老还乡,其中便有当时的太子太傅。

楼怀川的祖父与如今仍旧在位的、三朝元老的太师不同,他原是当时燕南读书人最心驰神往的文渊书院的院长,桃李遍天下。

因为曾经承过太后恩惠,是以在得知太后有意让他来教导太子时,并未推脱,此后为太子太傅数十载,直至先皇与先皇后相继仙逝,太子继位,朝纲渐稳,才入宫请辞。

皇帝感念其谆谆教诲的恩情,赏金百两,还重新赐府,算是额外的天恩。

楼怀川从小便是被放养长大,性子独,在楼府选了个最偏的院子住下,院门时常紧闭,除了晨起、就寝,若无紧要之事连下人都不许进入。

起先这院子叫做明月苑,楼怀川也懒得去改,直到后来两人交好,他才命人重新换了匾额,取名为照川居。

那时林照雪还时常会来此坐坐,后来......便来得少了。

林照雪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处,脑中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块,她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因而此刻只想趁楼怀川没看见她的时候,赶紧离开。

她刚转身,脚还没迈出去,一声刀剑出鞘的蜂鸣刺破耳膜,林照雪回身的同时,手下意识摸向腰间软剑,不料摸了个空。

她心头一跳,更加刺激惊悚倒不可思议的景象便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眼帘。

木枝斜倚,光影轻黯。

抵在楼怀川那纤长脖颈上的剑还沾着星星点点的、已然风干的血迹,那一双眼眸幽深黯淡至极,仿若一口照不进丁点儿光亮的死井。

“阿照,我来陪你。”他语气平静,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楼怀川!”

林照雪慌不迭冲上前,一时没刹住,竟直直闯进了楼怀川的身体中,将原本的魂魄给撞了出去。

“......”

“......”

两两相望间,林照雪有片刻的怔愣。

她低头,抬起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宽厚的手掌轻握,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消失的记忆纷至沓来,挤得她脑袋动弹不得,耳边嗡鸣不止。

......她死了。

可她还没搞清失踪案的原委,还没为皇兄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能这般窝囊地死了?

“......阿照?”

林照雪眼睫一颤,蓦地回过神来。

她强压下心头的窒闷,一把将剑掷在楼怀川跟前,张口怒斥:“楼怀川!你堂堂大理寺卿,命案摆在眼前不去查,反而在躲此处酗酒,甚至、甚至欲举剑自刎!”

“楼怀川。”她不禁红了眼,“你难不成要让本宫枉死吗!”

楼怀川身躯一震,面色发白,刚刚浮现的喜色又如潮水褪去:“不是的!”

“那你如今是在做什么?”林照雪厉声质问。

他自林照雪出事后,几乎没合过眼,眼白上的血丝映得他双目猩红。

楼怀川紧紧盯着那双含着独属于林照雪的神态的眼睛,下意识上前几步,又忽然想起先才发生的意外,于是硬生生滞在原地,如同此刻堵在喉口的千言万语一般。

他好想抱她,想得骨头都再发痒。

可他又怕是自己太醉了,陷入了个荒诞美好的梦境,若他此刻触碰了上去,是否就会如同前几次那般骤然破灭,烟消云散,而后只剩他一人绝望怅然地在床上醒来?

楼怀川浑然不觉,但那满目的哀痛和炙热如野火般的思念却害得林照雪舌尖发苦。

她无所适从地错开目光:“楼怀川你听好了,是我太过轻敌才中了歹人的毒计,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阿照,”楼怀川灵光一闪,截断了她的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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