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似有若无的水声,嘈杂低沉的嗡鸣,还有一个人走来走去的动静

傅偏楼困惑地想, 我怎么会失去意识的

他好似是和蔚凤一起, 跟在谢征身后乘船进了迷雾这儿是哪里,迷雾之后吗

动静到了身边, 那人在折腾些什么,时不时发出叮叮哐哐的响动。

傅偏楼觉得极为疲乏, 思绪缓慢,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浑身动弹不得,手腕、脚腕和脖颈上,传来冰冷的禁锢感。

恍惚中, 手臂一痛,他费劲地抬起眸, 挣扎望去,却对上一张温和稳重的脸。

“醒了”

笑吟吟的青年没有因他醒来而停手, 针头扎进皮肤,洇出一滴殷红血珠,不舍得浪费似的, 那人以手指刮过, 舔进了嘴里。

注视他的目光惊叹中带着狂热, 仿佛在看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藏。

傅偏楼顿时毛骨悚然。

这幅景象,和扎根在记忆深处的无数画面重叠在一起,一瞬间叫他分不清今夕何年。

那些纷纷扰扰的、想要遗忘的、不堪深思压抑在角落里的阴暗

此时此刻,全都汇集在这张脸上。

拜入清云宗,发掘不凡天资, 被久不现身的宗主柳长英收入门下。

他收完徒,却不管不顾,将事情尽数推给自己的大弟子,成玄。

全宗景仰憧憬的大师兄,光风霁月、亲切可靠,谁见着都要称道一句君子翩翩。

这般人物成为了他的亲传师兄,简直可以想象,之后会如何尽心尽责地教导师弟,手把手带他修道学枪,成就佳话,起初也的确如此。

傅偏楼虽敏锐地察觉到大师兄掩藏在笑容下,一闪而逝的嫉妒和烦闷,但也必须承认,成玄待他十分上心。

有任何欲求、哪怕是连他不曾意识到的琐碎细节,都无微不至。兄友弟恭,一度无比和睦。

直到成玄发现,这位师弟在清云宗几乎被雪藏,除了有限的几人外,谁也不晓得宗主还有另一个徒弟。

不像问剑谷的蔚明光,同是天灵根,传遍三大仙境,无人不知。

傅偏楼就像一只名贵的鸟儿,连道号都未取,被锁在掌门一派居住的清云峰,哪里都不让去。

说是身为仙境第一人之徒,树大招风,容易招惹觊觎,在筑基前须得默默无闻地呆在山头,潜心修炼。

但同为柳长英徒弟的成玄心知肚明师父从未给他下过如此禁令。

这哪儿是保护分明是变相的囚禁

在意识到这点以后,成玄对待傅偏楼的态度日益敷衍苛刻,不是斥责便是漠视,彻底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于傅偏楼而言,这些来得实在太过莫名其妙。清云峰高渺入云,冷冷清清,耳旁的魔在此境下,仿佛也话少起来。

他一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摸索着半吊子的道法和枪术,独自长大。

忽有一天,久不见面的成玄登门拜访,借师尊传唤为由,将他骗去了一个地方。

丹炉、赤火、灵药,还有待宰羊羔一般的傅偏楼。

“我怎么察觉得这样晚师弟。”温善英俊的面庞,对他绽开真心的笑颜,成玄抚摸着被定身诀束缚、无法动弹的傅偏楼的脸颊,痴迷不已,“你竟不是人啊。”

无人可唤、无处求救,质问魔这究竟是何种情况,只得到几声窃笑。

那笑声是裸的嘲讽,它蛊惑地问他需要我出手吗

那无异于饮鸩止渴,绝不能依靠。

于是弱小无力如回到妖修的巢穴,噩梦窥不见尽头,只有隐忍、蛰伏、勾心算计。他能逃出生天一回,也不惧第二回、第三回

从战战兢兢,到轻车熟路。

到第十世时,傅偏楼已能平静无波地迎接前来敲门的成玄,请人进屋,微微笑着割开腕,将主动权掌握在手心。

他很清楚他害怕成玄,害怕大师兄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这张笑脸。

就像怕饿肚子、怕疼一样,是可以为了以后,稍微委屈一下的惧意。

但这辈子,他好似被养得太娇气了,没办法委屈。乍一望见成玄的笑面,寒气直冲天灵盖,下意识要逃。

挣扎过两下才陡然发觉,他竟被牢牢捆在了一张床上,还长出了角和尾巴

“别乱动。”成玄皱眉,“今天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听话。”

针头拔出,他取完一管血,转身小心翼翼地注射到透明容器中。

傅偏楼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陈设陌生得厉害,到处都是不认识的物件,就连成玄都怪异至极,头发削短了不说,还长着翎羽和翅膀

不仅如此,左眼视线清晰,耳旁极其安静,向来吵闹的魔也不见踪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进雾后发生了什么谢征和蔚明光在哪里

不知所措

间,成玄收拾完器材,望了望表,可惜地看他一眼“要上课了,我得走了,中午再回来给你喂食。你可要乖一点,好好养着身体。”

“等等”虚弱地喊出声,傅偏楼问道,“你不松开我”

“松开你”成玄讶异地挑起眉,“实验还没结束,数据还在监测,论文也没有写完,我怎么可能放你到处乱跑呢说什么胡话。”

实验论文什么跟什么

傅偏楼一时间混乱无比“这是哪里你是成玄”他如坠云雾,不由怀疑是否在做梦。

成玄看了看屏幕“数据没有异常看来没生病。”他回过头,摸了摸傅偏楼的脸,感慨道,“快了,快了有你在,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我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注视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火热,那并非将他视作一个人,而是视为裨益自身的天材地宝。手指炽热黏腻,令傅偏楼无比不适,扭头躲开。

成玄也不在意,他对他难得的实验材料非常宽容,看见就心情愉快。

伴随这种愉快,他推门离开了地下室。

铁门阖上,白炽灯关掉后,屋里一片漆黑,只剩运作中的大屏幕,在不断地处理着监测数据。

傅偏楼茫然了好一会儿,积攒力量,开始尝试挣脱束缚。

然而这是徒劳,捆住他的东西不像绳索,冰冷坚硬,太过用力,还会勒进皮肉,留下生疼的一道红痕。

他试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不禁有些泄气。

要怎么办才好呢。

目光飘移,想要找到能够利用的东西。可就像修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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