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还未来得及出声,那喽啰就被曹保正一把按在地上。

“小声点。”曹保正低吼了一句,又对旁边拉着绊马绳的民壮轻声说道:“待领头那人进了道口,听我指令,再拉绳子。”

四周民壮低声应是。只见那一队人马由远及近,曹保正感觉自己的心脏泵着全身的血液直冲大脑,他觑起眼睛,觉得黑暗中视线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人……不是秦统制!

他虽是一个小小保正,却也有幸见过几次秦明操练军士。秦明力大无穷,一百多斤的狼牙棒抡得虎虎生风,即便是骑在马上,也是单手握住那兵器的下半段,此前他还为此感慨果然神力,要是自己,只怕得双手一头一尾拿着。

可此人,紧紧抓着狼牙棒的前段握把,将整个兵器斜插在身前。

此等蟊贼,区区伎俩,果然叫武教练算个正着——今夜会有贼人假扮官军前来劫掠。

想到这里,曹保正瞬间热血起来,由衷为自己条理清晰的推断自豪了一把,果断下令左右拉起绊马绳。

那“秦明”俯冲速度极快,已是冲过道口,却见身后弟兄从马上飞出,直直摔落,慌忙勒马,却见四处亮起火把,这才敲清前方是闪着寒光的铁蒺藜,转身看去,道边的草坡下,皆是人影。

“中计了!”他心一横,正打算豁出性命冲回头,却被一个绳索“咻”地套住,跌落下马来。

*

村内,一处空着的民宅内。

郁竺整了整头上皂色的幞头,将耳侧散落的头发细细压到下面,又用手摸了点炭黑,轻轻擦在唇上,昏暗的灯光下,还真有几分像短短的青黑色胡髭。

掏出怀里的铜鉴左照右照,郁竺对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便问道:“兄长,这样可行?”

武松稍微站远了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评价道:“虽说妹子在肩膀处垫了棉絮,但是看起来身量依旧太小,若是眼力上佳之人,怕是几眼就看出来了。”

“……好吧,那这样呢。”郁竺寻了处椅子斜倚着坐下,大腿翘二腿,将身上那天青色锦袍潇洒一扬。

“好些了,到时我押着那人不细看就行。”武松换了几个角度观察一番,终是点点头,“不过你这身行头哪里来的?虽是华贵,却有些老沉持重了。”

“嫂子从十字坡带来的家当,说是顶好的一件了,都没舍得给张大哥穿过。”郁竺边说边摆弄着腰间的玉带,说实话想到这衣服主人早已转世投胎,她穿着也有些别扭。

“唔……”武松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快点!走快点!”的叫骂声,便知正事要紧,立马噤声。

郁竺闻声也赶紧在椅子上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洒脱随意些。

门被猛得从外面推开,只见曹保正和两个民壮押着一个赤发黄须的大汉。

待那大汉进了屋,武松一脚踢在他膝盖窝里,喝到:“反贼跪下,还不快拜见通判大人。”

曹保正和手下的民壮看了眼坐在上首的“通判大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眼里闪着同样的疑惑——怎么和早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不过他们也不是那心智残缺之人,自然不会在此刻质疑这个问题。

那赤发黄须的大汉正欲抬头,却被武松一掌压了下来,只得恨恨骂道:“狗官!奸诈小人!莫不是怕了爷爷,便使这等伎俩埋伏,不得好死!”

郁竺听得直想发笑,怎的宋江叫人扮做秦明下山烧杀抢掠便是好汉,自己设计埋伏便是小人了。

不过她犯不着和这大汉理论,只是压低了声音,佯装愤怒道:“大胆秦明,竟敢连结贼寇,将这御赐盔甲赠予贼人,纵容贼寇侵略州县,来人,给我扒下他的甲胄。”

武松闻言,立刻打了个手势,曹保正等人一拥而上,将那大汉扒得只剩下一条亵裤。

此时还在正月里,这破屋四处通风,纵使那大汉满身精肉,也扛不住这凛冽刺骨的寒意,不由得两股战战。

他心里疑惑,怎么这狗官不骂自己,倒是先骂上秦明了。

郁竺也不出声,维持着“洒脱不羁”的坐姿,直等那大汉抠在地上的手指冻得渐渐失去血色,这才开口道:“回去告诉你们头领,秦明本是朝廷命官,如何行这不忠不义之事,你这处带下山的贼寇还有二十余人,已尽数被我拿住,要想要他们活着回去,就将那秦明交出来换。”

说罢,也不待那大汉回话,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快滚吧。”

武松闻言,将一团破布塞入大汉口中,又将其手脚重新缚住,这才示意曹保正等人将其弄走。

这赤发黄须的大汉不是旁人,正是清风山大寨主,江湖人称锦毛虎的燕顺。

他光着身子被曹保正扔到沟里,却见那些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行浊泪顺着面皮流了下来。

想来,今早在花知寨的指挥下,山寨大破秦明的军队,还将秦明本人拿了上山,只是那秦统制瞧不起自己这等绿林好汉,不愿投身于此。宋公明便也不勉强,让自己好酒好肉款待着。

等到晚上秦明大醉睡下后,宋公明才悄悄找到自己,道是可选一些人马,穿着秦明的装束到青州城外劫掠烧杀一番,栽赃嫁祸于他,定能断了秦明的后路,将他赚上山寨。

他闻此计自是满心欢喜,有秦明上山,焉愁清风山没有壮大之时,于是便亲自带队下山。谁曾料到官军竟早有埋伏,真是可惜了自己带来的二十来个弟兄。

不对,方才那年轻的官儿和自己说什么来着?好像是用秦明可以换得那二十几个兄弟的性命?

想到此处,燕顺顿时精神了起来——既是想让自己回去报信,那这绳子便没有下死手。他剧烈地挣扎着,半天才挣脱下手脚的束缚,也不顾得自己何等模样,如丧家之犬般夜奔十几里,直往那山寨奔去。

清风山夜色如墨,月隐星藏。

聚义厅内,山风穿堂而过,将灯烛火吹得摇曳。

宋江也不曾睡去,和衣端坐在那山大王的座椅上,越等越是心焦。

想来燕顺等人快马加鞭,也该是时候到了,怎么还无音讯,莫非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他迟疑地看了眼一旁的王英和花荣,王英心领神会道:“哥哥无需担忧,我在秦明的酒中下了十成十的蒙汗药,不到明日辰时,就是天王老子也叫不醒他。”

宋江闻言,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却听山寨喽啰来报:“不好了!不好了!大王回来了。”

宋江心里咯噔一声,来不及多想,急忙起身相迎,却见燕顺被四个喽啰用木板抬进了聚义厅,身上去时穿的甲胄半点也无,不禁哑然道:“燕顺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燕顺自青州城外一路裸身狂奔,又无车马,待奔至山上,早已累得气都喘不上来,多亏山脚下的小喽啰给他披了件衣服,又烫了热酒,飞散的魂魄这才稍稍归了位。

他定了定神,从那木板上翻身下来,声泪俱下道:“公明哥哥,小弟误了你的大事啊!”

“兄弟,快快说来啊!”花荣在一旁见燕顺号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禁焦急道。

“我在青州城外,中了官兵埋伏,衣裳叫他们扒了,兄弟们也让官兵拿住了,那领头的官儿说是拿反贼秦明才可换得那些兄弟性命。”

“反贼秦明?”宋江敏锐地捕捉到这话里的关键,“兄弟这话可听错了?”

见宋江如此问,燕顺懵了一下,继而反驳道:“怎会有错,虽说此次出师不利,但我也不至于这等话都听错,正是那官儿说什么秦明将御赐甲胄借予我等贼人穿,才大骂他反贼。”

“哈哈哈!”话音刚落,宋江便仰天大笑起来,笑罢,见周围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这才掇了下长袖,将那燕顺从地上扶起来:“兄弟此事已是马到成功,只要官府认了那秦明已反即可,定不会饶他家人性命,大事可成!”

花荣闻言,似是有些不放心,又追问燕顺道:“你说领头那官儿是个什么职务?多大年纪?生得什么样子?”

燕顺自从被捉了押进那屋,哪里抬起头过,此刻为证实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只好勉力回忆道:“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样貌白净俊秀,听得别人喊他‘通判’。”

花荣点了点头:“那青州新任通判叫韦暄,姑姑是赵官家的妃子,据说年纪轻轻,在东京得罪了人被调至此处,想来该是不错了。”

宋江听花荣这么说,更是笃定:“偏是这等官宦之家出身的人,最在意御赐之物,他以为秦明将御赐甲胄借予燕顺兄弟,故而大发雷霆,必是饶不了秦明,如此,那便答应他,将秦明放回去,好换回清风山的兄弟啊。”

王英在一旁听了半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发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啊?那岂不是坏了秦统制性命?”

“欸,非也非也。”宋江黝黑的脸上绽出一点笑意,“待官府要斩首之际,我们再去救得秦明性命,他才能彻底绝了归路,一心一意投奔于我们!”

*

且说郁竺在城外演了一出女扮男装狐假虎威的戏,待放走燕顺后,留下五十人看管那些贼寇,便和武松回府衙向韦暄复命。

韦暄在府衙等到半夜也不见秦明有音信传来,心里揣测道难道真的大事不好?秦明性情如火,必是快攻快破,若是一切顺利,早该回来才是。

身旁吴胜却不以为然,道是山贼草寇再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又如何抵挡得了官府的大军。

韦暄不欲和他争辩,他知道吴胜和秦明有故交,因此郁竺在城外安排人马的事情,他便自觉地对吴胜三缄其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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