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茶馆

辛府柴房内，两三个壮实的大汉押着一个破烂乞丐。

苟若风的铃铛被一个面色不善的女人拿在手里，她握得很紧，像和铃铛有什么深仇大恨。苟若风吓得哆嗦，柴房阴冷，惹得他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辛大娘子余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谁指使你来的？”

苟若风眼神乱飘，低头不敢看余姝，更不敢回答。

他哪里知道，他还冤得很。明明按苏茉身旁小丫头的话说了，没被赏银子，反而人群一片寂静，小厮匆匆喊了眼前这个女人来，接着自己就被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余姝冲一旁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心领神会，拿了拶子过来。

苟若风看着木拶子就感觉手指发疼，对上眼前女人阴毒的目光，心里慌得打鼓，梗着脖子强装镇定：“你这是滥用私刑，天子脚下，你居然如此狂妄，我要去官府上报。”

余姝不屑地弯起嘴角，继续逼问：“谁指使你来的？”

苟若风还是不答，押着他的一个壮汉接过丫鬟手里的拶子，另一个钳住苟若风的手，三下五除二便将手套进了拶子里。木棍挤压着手指，疼得苟若风真心实意地鬼哭狼嚎起来，一旁的小丫鬟心还是太软，垂头不敢再看，余姝仍旧一动不动，眼皮子都不抖，冷冷俯视着这个泼皮道士。

柴房外头，秋菊听着杀猪一般的动静，也跟着抖两抖。向来听闻余大娘子有手段，治得夫君都服服帖帖，没料到竟如此生猛残暴。

再看一眼自家姑娘——苏芜静静听着里头的喊叫声，嘴角噙笑。像只温顺的猫儿一样，可猫听到如此凄厉的声音是会受惊的。

苏芜不是猫，她是佯装猫儿的虎。

前世苟若风同若兰商议好，在今日的寿宴上摆了苏芜一道。同样也是拿着玉如意冲进了府里，高喊着有大凶的兆头。仔细一盘问，报出了有个名里头带草的小姐，生在冬末，是天生的凶煞相，克爹娘又克夫君，近来会有死劫。

是直勾勾针对苏芜想出来的。

哪知当时苏芜为图清净，拐去了后花园吹风，这话先被宋文滢一脸惊恐地认了下来。宋文滢抓着苟若风，求他给指点一番，如何才能褪去煞气，又如何度了死劫。

苟若风上次见到苏芜时她才七八岁，错把宋文滢当成了苏芜，嘀咕了一大堆无缘无能之类的推诿话。

苏茉和若兰的本意是要故技重施，不料误打误撞在了宋文滢身上，苏茉又恰好对宋文滢的未婚夫婿有意，半推半就也没再多言。后来宋府高价请了苟若风，苟若风便胡乱画上两个符，扬言死劫已散。宋文滢安生地度过了几个月，也当是符纸起了作用，整个宋府对苟若风都恭敬得不得了。

但她未婚夫婿方辰也听了这个消息，对宋文滢生出几分膈应，怕她满身煞气没消干净，影响到自己。苏茉盯紧了空子，又使了些手段，便顺理成章俘获了方辰的一片死心塌地。

今天苏芜出手，并不是想着帮宋文滢一把，存心就是不希望苟若风好过。

辛大娘子早些年间被一个道士诓了二百两，自然会对这类人的说辞警惕十分。苏芜对症下药，专挑了在场最不好惹的一个，身上有梅花胎记的公子，指的就是辛明哲。

敢如此说自己孩子，还拿老太太做文章，高门大户里暗斗的手段多了，焉知这不是有人存心为之，余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苏茉也不知表叔为何改了口，但好歹识时务，见他被脸色阴沉得要滴水的余姝带走，悄悄又往人堆里缩了缩，生怕表叔认出自己。

发生了这般事情，原本想相看儿媳妇的大娘子都不在，众人也都不好再待到府上，接二连三地离开。

若兰正扇着扇子等听到苏芜被架在火上烤的好消息，苏茉急匆匆闪进来吓了她一跳，出声呵斥：“说过多少遍了，稳妥一点。都到嫁人的年纪，怎能还这般毛躁下去？”

苏茉三言两语将方才之事说给若兰，若兰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声掉在了炕桌上，刚沏好的茶杯打翻，若兰无暇顾及桌上四溢的茶水，毛躁地出了天云堂，却又突然在院子里止步。

此刻能有什么法子？除了见到表哥，还有什么搞清事情缘由的办法？没有。

于是若兰又悠哉转回屋内，苏茉不解：“母亲不去救表叔吗？余氏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表叔要是落在她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若兰摇着头叹一口气，踩着脚踏子坐在炕边，对女儿语重心长：“如今的情形，可有什么好的计策，能救他出来？”

苏茉一顿，想了半晌，道：“没有。”

瞧女儿神色还有些纠结，若兰将她的手握紧，开始教导她：“凡事都要以自己为首，切不能为了别人涉险，让自己置于风波里。如今除了我去辛府求人，搬出同你表叔的关系，或许可以保全他。但这法子便会让人把怀疑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说不定连你的以后都会断送了。”

若兰说得大义凛然，苏茉重重点了点头表示牢记于心。

“当务之急，是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倘若你表叔将我们抖了出来，又该如何。”若兰担忧道。

可笑苟若风还咬牙坚持着，额头上疼得渗出汗，依旧不肯开口，一个劲儿地喊着是算出来的。

深更半夜，辛府的门偷偷开了一条缝，两个小厮蹑手蹑脚扛着一个麻袋出来，沿着石板路疾行。城外有处荒凉之地，没人料理后事的死人都被丢在那处，供野狗啃食。月光下，乱葬岗显得格外阴森，两个小厮将麻袋一丢，其中一个往上面啐了一口痰，跑着离开了。

大晚上被交代做这种活儿，真是够晦气。

与此同时，苏芜在灯下提笔写满了洋洋洒洒一页纸，是一封信。

苏芜用烛火引燃封蜡，等融的差不多了滴在信上。做完这些，苏芜换上一身暗色的圆领襕衫，又抬手往额间系上一条暗紫色抹额，再戴上个幂篱，悄悄出了门。

秋菊担忧地瞧着姑娘的背影，不知道她为何要打扮得如同男子一般，也不知她如此神秘是要去干什么，只怕她遇上什么贼人。

远江茶馆门前，灯火全无，门扉紧闭。四下一片漆黑，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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