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户外,即便小雨,下的时间一长,照样能产生大麻烦。

拔营时,情况尚没那么糟糕,尽管地面软塌,但因长满草,泥土不算多么松散,表面的摩擦力尚可。

可一上路,车辆若进入任意土路范围,厉害的就来了。

在数小时雨水的浸泡下,原本由于低温而略显梆硬的土路转为了某种,可以被称作是泥泞陷阱的玩意。

你说不清重量小的摩托会在哪个脏水洼边上打滑,还完全无法猜到,一条道儿上的哪里是车轮捕获区域,重量大且足以堵塞整条路的机动车底部,会有哪个倒霉轮子无声地陷下去,让后边跟着的所有车不得不一块停下傻等——

直到数个面无表情的战斗型仿生人赶到,把陷入泥泞的车轮抬起为止。

除了道路,车队里的人也跟着发生了大改变。

原本该骑着摩托四散在车队中的黑蝎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嗡嗡叫的无人机。

并且,今天跟随大部队的紫蝎的密度,较前两日来说明显变高。与之相对应地,上路好一会后,散入林中的紫蝎仍不多。

和紫蝎们之前在每日任务量的压力下,不得不积极离队去狩猎的氛围毫不相同。

最后,也是时却只要看向周边就能发现的诡异事情是——

所有人,只要是暴露在雨中的人,身上穿戴雨具的款式均大同小异,说是复制粘贴得来的也不为过。

这雨具分为七大部分,包括斗篷式雨披、雨衣、雨裤、雨鞋,以及……一双薄薄的防水手套和一个虽轻薄柔韧,但足以遮住人整张脸的防水面罩。

是的,这个世界的雨具严实得很,甚至还有让人匪夷所思的防水手套和防水面罩。

认认真真一个不留地将它穿戴完成后,它能把人从头到脚密不透风地裹完了。

今早,沈司奥把这两身雨具翻出来介绍完毕后,时却在“真有这个必要吗”的恍惚中完成了整个穿戴过程。

“上路后你就知道了。”沈司奥当时卖了个关子。

时却原本以为,这套雨具被设计得稍显夸张,是出于冬天在区外淋湿了会很麻烦的缘故。

毕竟肉体凡胎地处在高风险地带中,治疗仪还不管发烧。

而如今上了路,结合所有异象,她终于略显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蝎子的人直接消失,是明摆着不想进入雨中。

目之所及的绝大部分紫蝎,将雨具认认真真地穿戴在了身上,还放弃离队,连去挖变异植物的人都没几个,同样表达出一种丝毫不想接触雨水的意味。

这个世界的雨,存在让人避之不及的大问题。

时却伸出被防水手套包裹的指头,拽拽前头沈司奥的雨披,隔着防水面罩,瓮声瓮气地验证自己的猜想:“雨里有辐射?”

“对。”沈司奥的声音同样闷闷地从前头传来。

“微量的,可能加速护身符的失效,尤其是在防护罩外。能少碰就少碰。”

她猜对了。

所以,蝎子的人才压根不出现在雨中。而对紫蝎来说,只要进行雨中狩猎,除成功率较往常更低外,多少会接触雨水,稍一权衡,只要手头还有些富余,真不如躺平摆烂,啥也别做。

“那我们随大流?”她对沈司奥说,并如预想中的,得到了后者表示没有意见的回复。

细密的雨幕中,车队缓慢前行。

不用规划狩猎且不用开车,时却有了可供挥霍的闲余。

昨晚,不需要睡眠的她照例在沈司奥入睡后研究了一晚上的入伍新兵,快看吐了,因此这会不想再看。

顺从内心摆烂的声音,她敲敲沈司奥的背。

“好无聊啊老板,闲聊吗?”

沈司奥嗯一声以作回应。

“聊什么?”

时却并没预想好话题,她基于临时起意和想找人说说话出的声。

她胡乱找了一个话题。“之前你没让我买雨具,怎么刚好翻出来两套?我这身是?”

“我爷爷的,他年轻时身形和你差不多。”

“哦,好巧。”

雨滴打在透明的防水面罩上,时却抹把脸,鼓捣了会终端,“知道这雨要下多久吗?我没找到看天气预报的地方。”

前面沈司奥的头稍向后偏了偏,不过在斗篷雨衣帽部的遮掩下,时却无法看到他的脸和神情。

“没有天气预报了。”

时却不禁用疑问的语气啊了一声。

“越精密的装置,越需要经过特殊的防辐射处理才能在区外运行,”沈司奥说,“每三到五年,一区会召集各区的管理局派代表投票,将这类装置的部分从维护和生产名单中剔除。各区用于搜集气象数据的卫星、太空站和气象雷达装置第一次就被投出去了。”

时却愣住。“怎么会?”

“卫星和太空站早在陨石雨降下初期就有损毁,至于地面上的气象雷达……失去卫星和太空站,单独留下它,意义不大。”

“……”

“还聊吗?”沈司奥问。

“算了,我自己发发呆。”时却答。

她抬头看天,耳边是周遭大车小车行驶时发出的轰鸣,以及仿佛无穷尽的雨水击打万物的细微声响。

雨滴落在她透明的防水面罩上。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六七八九十——

她的视野两侧,不停掠过形状各异的树冠。

这些树冠经过雨水的折射后,边缘变得扭曲,轮廓中应分属于叶和枝的黄绿与浅褐连成一片,叫人望去,仅可见一片模糊不清的混色。

若忽略它,则在人之所视的中心部,凝视着恍若暗藏了诸多神秘的浅灰色穹顶,可见千丝万缕针一样的雨丝凭空出现,永无止境似的绵密地扎下,仿佛某种残酷而看不到尽头的刑罚。

时却放空着瞧了一会,忽然真切地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均心理疾病患病率是多少。

……总觉得应该不低。

她抹了把透明的防水面罩,重新低头,注视着几股水珠无力地、随波逐流地从雨披的中部滚落至雨裤上。

*

中午,二人进入扎营地。

这是时却第三次进入这种并非设置在缓冲点内的扎营地。前天中午第一次,昨天中午第二次,现在第三次,今晚还有第四次。

经过和昨天中午与前天中午的对比,她简单总结出了蝎子对待此类扎营地的处理原则:

一、尽量寻找树木稀疏的地方,哪怕需要绕路也无所谓。

二、提前锯断树干较细的树木,哪怕可能造成行走的不便也无所谓。

三、往空气中尤其是树干上喷洒药水,往草地里撒厚厚的药粉,哪怕会呛得人直打喷嚏,且众人不会在此停留超过两个小时也无所谓。

总而言之,一切措施都或直接或间接地指向了植物们。这也许是因为,在区外的森林中,植物不仅可以成为变异动物的住所和掩蔽地,还可能变成加害人类的变异物本身。

二人停放好摩托,排队买上盒饭。

时却手里提了块防水布。她和沈司奥打算找棵大树,把这块布做个简陋的遮雨棚,再在下边捧饭盒吃饭。

扎营地内,不少未被砍伐的树木上盘踞着蛙藤。有的树上多,有的树上少,不过都在较高处,不会离树下走动的众人太近。

时却看到了一棵大树,它有一片高度堪称完美的枝杈。

她眼前一亮,赶在其他也亮了眼睛的紫蝎之前,赶忙拽了沈司奥小跑过去,抢先他人一步到达树下,理直气壮地完成占位,获得对这棵大树的暂时支配权。

不多时,防水布被微斜地挂在了树墩边上的大树枝丫上。它大概呈长方形,四个角之中,有一角最高,一角最低,使雨水落下后无法积攒,只得顺从地心引力滑落。

由此,它很好地实现遮挡,保护住了待在下头的两位主人。

更多的防水布在临近的和附近的大树下挂起来。

时却和沈司奥吃着饭,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想聊的,就听他人侃大山。

有两个紫蝎彼此交谈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路过的地方,蛙藤长的挺密?”

“那不是好事嘛,这玩意相对好采点,攻击性也就那样……”

“那没下雨的时候是这样,下雨天它们更活跃。”

一人听了,开口搭上那两个紫蝎中先开口的人:

“不止密!我这几天都看到了一种疑似变异的蛙藤哩,比普通的活跃多了,只在那种很高很高的树上有,还会蛇一样盘着树扭!”

旁人不信,纷纷说自己没看到,急得那个紫蝎音调越来越高,不断打包票讲自己没说谎。

“嗳,那是因为它们真的都在高树上才有,要不是我的无人机飞上去看到了,我哪能编出来……”

这边还在争论不休,另一边,另两个看上去属于同伴的紫蝎气压稍低,在聊别的话题。

“一会去吗?”

“嗯。”

“你真要亲眼看啊。”

“嗯。”

他们语焉不详,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

“昨晚的,今天中午处理,是吧?在哪来着?”

“集中休息处附近。”

“要不,我们不去了吧?”

“去,”对话中一直显得较为寡言少语的紫蝎说,“最后一面总得见一见。”

时却这才反应过来二人的话题。他们应当在谈论,要不要去看某个于昨夜死去的认识之人被火化。

老金曾说过,在集中休息处附近,蝎子会进行尸体的火化。有人单独出钱的尸体,能被单独火化,出钱的人还可以领走骨灰。

食不知味地咽下最后一口午饭,鬼使神差地,时却看看腕上的终端,对沈司奥说,她想去蝎子预备火化的地方瞧瞧。

沈司奥正踮脚拆系在树枝上的防水布,闻言瞟时却一眼。

“好。”他平静地说。他抖抖防水布,再将其折成小块。

时却并不意外所听到的回答。

……事实上,她逐渐发现,大概因为沈司奥所求的是平安到达十二区,其他的再没什么的缘故,对于她提出的请求或提议或祈使句,她一表露出自己有所倾向,总能达成所愿。

二人跟着那两名紫蝎,没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

蝎子准备的火化场地,是块刚被人以树木砍伐的手段而生造出来的地方,遍布一个个高矮不一、间距不一,但统一低于某个高度的树墩。

在这些树墩之上,简易地支起了一大一小两个平台。

大平台上围了一圈防火带,防火带内凌乱堆放了一圈混杂着固体酒精和树枝之类的可燃物,再往内方是重头戏:如仓库米袋般层叠堆放的,死状各异的尸体。

这些尸体显然被搬出来还没有多久,其中紫蝎占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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