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马车的车轮吱呀吱呀地响着。
车内很安静,张良抱着手臂在闭目休息。
楚荍和扶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敢说话。他们能察觉出张良情绪的不对。她拉过扶苏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在看什么,楚荍问。
扶苏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张良,对楚荍比了比口型,“好看。”
辨认出扶苏说的话,楚荍忍不住露出一个“你懂我”的笑,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她还是第一次见扶苏夸人长得好看,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好看。
回到格物府后,楚荍让扶苏自己先去吃饭,自己则跟张良去了他的房间。
刚刚在马车上,张良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和韩非谈过之后,他也大概了解自己和韩非的境况。整个谈话中,最让他惊讶的是韩非最后那句话:如果你真的想走,楚荍不会拦你。
这句话很奇怪,也让他忍不住怀疑,韩非对楚荍这个女人信任度是不是太高了些。
不过韩非没说错,如果张良真的想走,楚荍不会留他。她很清楚,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就是有一个问题,楚荍不会拦他,但不代表嬴政也会这么做。对嬴政而言,花心思绑回来的人,没有放走的道理。那两个卫兵就是嬴政指派的,他二人的职责就是贴身看押监视张良。甚至楚荍也无法干涉。
所以楚荍才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来软的,嬴政来硬的。胡萝卜加大棒,简直就是最好用的办法,嘿嘿。
楚荍顺手关上房门,那两个卫兵在门外值守。
“你绑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张良开门见山地问。楚荍绑他来此事韩非并不知晓,他也是今天见到他才知道。
“我记得我回答过这个问题了。”楚荍笑着坐下,说道。
张良冷哼一声,“如果你想兜圈子,漫漫长夜,我不介意多浪费些时间。”
“你误会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楚荍摇摇头,又换了一种说法,“不过你可以理解为,我希望你能留下。”
“为什么是我?”
“我曾接见过来自韩国的一个商人,他向我提起过你。他说,像韩非先生这样的大才,韩国还有第二个。”
“这样拙劣的理由,你不会以为我会信吧。”张良勾起嘴角,冷笑着说。他虽在新郑有些有些名气,但远不到与韩非先生相提并论的程度。为了一句莫须有的话,就这样大费周章地把他绑回来,傻子才信。
楚荍见状无奈地笑笑,她确实没指望张良能信。但她实在编不出来了,之前给嬴政他们编的理由又不能用。她总不能说她是穿越过来的,知道他是未来名留青史的“谋圣”,还多次刺杀嬴政,这才提前把他绑架过来。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子房,”她没接张良的话茬,谈话的要领之一便是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你是韩相之子,韩先生是宗室子弟,你二人可能救韩国?”
“亦或是,可有人能让韩国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免于其他诸国铁骑的无情践踏?”
“哼,哪有其他诸国,我看只有秦国吧。”张良冷哼一声,楚荍这样的设问毫无意义。
“子房此言差矣,难道六国如果同秦国一样强大,就不会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吗?楚庄王当年问鼎天下,不正是有着这样的野心?”
“除非天下一统,百姓才能免于战争之苦。”
张良又是轻蔑一笑,“你若想为秦国出兵别国找一个正义的借口,那就不必再说了。”
“周王式微,晋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一战而霸。三家分晋后才有如今的韩国。韩国之民,又是晋国之民;晋国之民又是周朝之民。便是以后成为秦国之民,也不过是名称上的变化。他们仍然是一直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民。”
“所以,子房,在你心里,是韩王重要,还是韩地之民更重要?”
张良望着楚荍,他简直要被她这番话逗笑了。她凭什么认为韩国一定会输,又把自己包装成正义的一方。
楚荍回望过去,她看出那双摄人心魂眼里的不屑......和名为痛苦的情绪在翻滚。
“韩国之弊,若要变,必是自下而上、大刀阔斧地变革。而说起变法,秦国可以说是改革的最彻底的那个。”
“既然你在韩国苦闷到要靠喝酒消遣,那不如留下来一段时间。纸上得来终觉浅,在秦国生活一段时间,察秦民之息,行秦民之事,你或许能找救国的良方。”
张良握住双手,指甲掐进肉里,很疼。可再痛,也比不上他心里之痛。楚荍说的没错,他家五朝宰相,可做起事来也处处掣肘。到如今,竟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如何拯救一个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病人,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下虎狼之药一试。可现在,他需要找到这个药方。
或许,他能在秦国找到这个答案。
楚荍看出张良眼里的动摇,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便起身离开,临走时才想起来说一句:“对了,若子房决定留下来,记得写封家书寄回家里,别让家里人担心。”
楚荍也不知道自己说动张良没有,像他和韩非这样心志坚定之人,是很难被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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