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为默然良久。

“我应。”

两人对视了片刻,但从彼此的眼中都没有看到自己。他们绝非同路人,唯一相似的一点,就是对自己的性命并不在意。

“殿下,”张无为上前一步,面色阴沉,“还在犹豫吗?”

晏泠音的目光越过他,望向阴云密布的夜空。夏日过去得悄无声息,入秋后的北地夜晚黑而冷,她在风里坐了许久,脸已被冻得僵硬发痛。

如果计划顺利,宋齐和陈桉两个时辰前应已到了泾州,谢朗便是再迟钝,也该觉出不对了。她同谢朗有约在先,蔚州城内、城外,都不缺接应她的人,那是两条连宋齐也不知道的暗线。她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这两条线是动不了的,张无为性格谨慎,一旦被他发现,就很难再安插人进来。

时已至此,谢朗那里依旧毫无动静。要么是他们遇到了麻烦,要么是谢朗权衡之下,选择了放弃晏泠音。

她更希望是后者。

“最后一件事,”晏泠音扬起唇角,“我要如何保证,知州告诉我的都是有用的话?”

平心而论,这场谈判她不亏,光是那本账册就已足够有分量,若用得好,定能重创安氏。况且,从账册里还能挖出不少官官相护的线索,要肃清大梁朝局,它也是个绝佳的切入口。这样的东西,晏泠音自认,抵得过她轻薄的性命。

“我知道殿下想问什么,”张无为了然地点头,“那些事情,我会写成短信,随账册一同转寄给江少卿。”他见晏泠音微张了口要说什么,便又补充了一句,“信上盖我的私章。”

偶人被烧得只剩下小半截,隐约的哭泣声低了下去,灯笼的光也有些暗了。院里下了寒露,晏泠音冷得手脚发麻,用微僵的手从袖中摸出了短刀。拔刀出鞘前,她又一次抬眼望向东边的天空,仍然是一片黑暗。

“好。”她轻声说,“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晏泠音手起刀落,划开了早已愈合的手腕。鲜血涌出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失血带来的更浓重的晕眩感缠绕上来,令她有些窒息。

一刀不够,等血液凝固了,她便会补上第二刀,随后是第三、第四……就和三年前一样。

“灯笼……”

不用她提醒,张无为早已上前解下了纸灯,连带着里面即将燃尽的偶人。晏泠音的血浇上了偶人残破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原本矮下去的火苗忽然高高窜起,格外兴奋地燃烧起来。

血偶,已非偶术的正道,而是真正入了邪门。

“盟约已成。”张无为也割开了手,让自己的血滴进了火中。他双眸发亮,紧盯着燃起的火光,似在自语,“这还是第一次……阿洵有救了。”

晏泠音向后仰靠在廊柱上,手在发抖,身上越来越冷。她喘息着,尽力稳住虚弱的声线:“谁教你的偶术?”

以血缔结的盟约轻易不得断裂,这是术师之间不成文的定规,祖祖辈辈代代相传,张无为没必要在此时骗她。

“一位老者。”张无为说得言简意赅,“梁国的术师分为两派,多年前便已决裂,在陛下那场清洗后不论是死是活都销声匿迹,因而殿下与他们并不相识。”

晏泠音阖上了眼:“那安漼之呢?”

“空口无凭,”张无为没有直接回答,“殿下要证据,我拿不出。”

“知州就是证据。”

张无为笑了。

“没有那么容易的,殿下。”他的语气里带了一点自嘲,“即便这本账册拿出去,即便我今日说的所有话都公诸天下,安氏依旧不会倒台,殿下可信?”

晏泠音已经不觉得疼痛,只觉得冷。她半撑开眼皮,见火光又已暗了下去,便再次将刀刃抵上了手腕。

“东云台的案子,知州知道多少?”

灼烧的噼啪声里,晏泠音听见张无为叹了口气。真是讽刺,她想,此情此景之下,他们是相互胁迫相互利用的关系,却不知为何比平日更能交心。

“我奉劝殿下,”张无为委婉道,“别再查了。”

“安氏背后还有旁人?”晏泠音强打起精神追问,“我不在乎他有多位高权重,是朝中大臣?还是……”

轰的一声,半边天被骤然映亮,燥气扑面。她和张无为同时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乐山。今日的山路边挂满了红色灯笼,像暗夜里的红色眼睛,盘曲数十里绕上了山顶。但此刻,那些灯笼都已挣扎在火中,夜风卷过时山林低咽,反而让山火燃得更加猛烈。

“啧。”晏泠音还未收回目光,便觉手腕上传来刺痛,张无为握住了她手中的短刃,在仍淋漓不尽的伤口上补了第三刀,深可见骨。晏泠音晕得厉害,头咚的一声磕在了廊柱上,她的血愈流愈多,而张无为松开刀柄,捡起她手边的账册后退两步,冷眼俯视着她。

“我没有想到,殿下还有后招。”

乐山上藏了秘密,葛芜已同她隐晦提及。整个蔚州再没有更加合适的地方,能长久地藏下一具棺椁而不为人所察。饥肠辘辘的流民也不会将之翻出来分而食之,毕竟乐山是山匪的聚集所,是禁地,寻常百姓为了保命,都想着离它越远越好。

要中止换命,烧山是最便捷的办法。山火易起难灭,又能迅速蔓延,即便是活物都很难逃出来,更别说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一来,用以布设邪阵的灯笼被焚毁,施术不得不被打断,二来,尽管不知道张无为将陈洵藏在了何处,但山火烧开之后,倒也无所谓具体的位置了。陈洵的尸骨若是受损,便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只是,乐山上除了山匪,亦有被掳去的无辜百姓,所谓山匪也并不都是恶贯满盈之人。火势若控制不好,还会波及到山脚的蔚州。晏泠音握不住刀,任它当啷掉在地下,她倚着廊柱疲惫地想,放火的会是谁?

葛芜?谢朗?

……苏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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