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员外又用余光瞥了眼徐盛,对那丫鬟道:“青儿,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青儿点头道:“青儿觉得,他们不像是被下了药。昨日傍晚,我去找林大师时,恰好撞见她与宋大师抱在一块儿,林大师还亲了宋大师……我原本以为二位大师只是在修习互通阴阳的功法,谁承想,夜里他们屋子就闹了那动静。唉,都怪我,青儿早该将此事禀报老爷的……”

这青儿站在林声笙前头,身子斜着向前,林声笙只能睹见她的侧脸,听她说了一半,方认出此人是曾来询问她如何返程的小丫鬟。

她是金员外的人。

林声笙抿紧双唇,心里好恨,这被泼身上的脏水,她竟擦不得。

青儿所言之事纯属巧合,比那日宋安突发哮喘时的状况还要简单,可若是被人瞧见了,那就变了性,她总不能说她刚好钻进宋安怀里,刚好又蹭到他的额头……只会越描越黑。

“青儿妹妹,听你这般说,我也想起一件事,得禀报老爷。”这时,一位紫衣丫鬟从队列里走出,于林声笙身前,朝金员外作了一揖,“老爷,紫儿前日经过后院,远远的就瞧见两个身影躲在树底下,行为鬼鬼祟祟,便好奇过去瞅了眼,哪料竟瞅见林大师搂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林大师还在他背上,在他背上摸来摸去……紫儿羞得慌,扫了一眼没敢再多看,只记得那男子长得十分俊俏,今日见了宋大师,便对上了,那男子不就是他嘛……”

听罢,林声笙的心仿若沉入海底,她刚刚就不该想什么宋安突发哮喘……

“还有还有,我也想说……”又有丫鬟跑上前,“林大师每次出门都牵着宋大师的手呢,虽然宋大师患有眼疾,林大师也不该这般没羞没臊,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可不是嘛,你们有谁见过林大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与宋大师粘着,就像俺村里头那刚成婚的小夫妻似的。”

“没错没错,我还瞧着林大师看宋大师的眼神,那叫一个妖哦……”

……

堂内顿时躁乱起来,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从最初的陈述事实,到之后的添油加醋、编瞎话,好像谁没抓住林声笙的把柄,谁就是无能似的。

最后,这瞎话也编不下去了,她们便开启了无休无止的谩骂。

“啥子大师,分明就是个小妖精!”

“还是个狐狸精!”

“不要脸!”

“恶心!”

“呸!”

……

骂声如潮,汹涌澎湃,又如虫鸣,叽叽喳喳。

林声笙反驳的话,刚一出口便已淹没其中。

眼前丫鬟似是疯了,一个个面目狰狞,龇牙咧嘴。

黄毛低着头,面容隐在长长的流海之下。

金员外安静地站在一侧,单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

而那定国公徐盛又坐回了正坐,歪着脑袋,慵懒地审视着堂内的盛况。

这场景,要多怪有多怪,一股不安的凉意打林声笙心底生起,然后迅速蔓延至身上的每一滴血液。

为什么?为什么闹成这样,却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

为什么?为什么丫鬟们在位高权重的大人面前,还敢如此放肆?!

到底是谁给了她们胆子?!

到底是谁能从这一片喧嚷之中获利?!

“这前厅里面有鬼,别说我未提醒你们。”

忽地,黄毛戏谑一般的话冲上脑海,与此同时,林声笙感到一束诡异的光打在了自己胸口。

那光阴沉,幽森,摄人心魂,其尽头是一双犀利的眸子,如刀,如鹰,如恶鬼,似笑非笑,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定国公!

对了,她曾撞见定国公与金夫人通奸,那时,她急中生智,做戏一场,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便就此掉以轻心。

殊不知对方并非常人,像她这种唬人的小伎俩,骗得了凡人,却骗不了“鬼”。

城主定国公“性情恬淡,不好纷争”,这是黄一恒对他的评价,但这八个字,却无一字与之相配。

可见,这恬淡形象是由他所苦心营造而成。倘若有一天,一位声望极高的玄学大师控诉他偷人家媳妇,那么,他多年的心血极有可能付之一炬。

然而,通奸之事过于微妙,权力打压兴许会适得其反,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堵住那位大师的嘴。

毁了她名声,将那不知廉耻的乱情之名安在她头上,她还如何控诉别人通奸?往后,她所言皆是笑话,定没有人再相信。

如此心思缜密!如此心狠手辣!

周遭,谩骂声不停不息,似有再次升级之势。

“我就看谁还敢要她!”

“嫁不出去了!”

“狗男女!”

“贱货!”

“脏!”

……

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坦然接受被众人谩骂,哪怕林声笙明白,这一切皆是歹人的阴谋,为的就是将她击溃,让她沉没在流言蜚语之下。

可是,再坚实的结界,攻击的术法多了,也会出现裂痕。

林声笙的内心从平静到愤怒到悲伤再到无助,心防一点一点破碎开来。她踉跄退了一步,几乎跌倒。

原来在人多势众面前,一个人的力量竟如此渺小,哪怕拼劲全力的抗争,也都是无声的。

难怪宋安不愿说他听到了什么……

他听见这些恶意时,该多么难受,多么孤独……

她不愿再坚强了,她好想哭,好想拉着宋安,躲入一片荒芜,只要没人,便好……

忽然,世界安静下来。

一双温柔的手覆在她耳边,淡淡的皂香,以及男人温热的气息从身后将她环抱。

林声笙眼眸睁大,侧脸,仰头,泪珠已在眼角打转。

而这次的泪,是真的。

男人凑过来,红肿的唇微微动着。

林声笙不懂唇语,但眼前的嘴形却看得明白。

他在对她说:“声笙,原谅我的食言。”

下一刻,但见这清瘦的男人直起腰身,迎着暴风雨般的骂声,高喊道:“声笙,是最好的,姑娘!我,要,她!我,娶,她!”

“我,要,她!”

“我,娶,她!”

这三句话,如同定海神针,风疾浪高的海面登时变得风平浪静。

丫鬟们望着着宋安,听他一句一顿地道:

“不管我们,是否被下了药,遇到这种事,皆是,我的错,我,只愿,余生,能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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