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醴坐在榻上,由着霍斟半跪在膝前给她上药。

忆起刚离开济源城时,她也日日这样半跪在他的膝前给他上药,没想到,自己还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她的手心被利刃割伤,膝盖被那贼匪踢得红肿,颈上有数道细微的血痕。

霍斟始终一言不发 ,屋内气氛降至了冰点。

晏醴本不在意这些伤,她只想缓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于是在他触动伤口时适时发出“嘶——”的叫疼声,然后瞥一眼霍斟的神情。

他却始终不为所动,甚至在她喊疼时下手更重了。

霍斟没想到她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确实恼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竟然为了一株草药去铤而走险,差点交代了小命。她的命是他救回来的,竟然如此随意糟蹋!

一想到这,就想到方才赤丹扛着个昏迷的陌生人回来,没完成任务还振振有词,头头是道地分析他的命令,听得他差点都给绕进去了。赤丹说,是晏醴让他把这人救回来,她自己却执意留在那危险之地。

听到这,她只觉这小丫头真是疯了!莫不是还在为他脱口而出的气恼之言置气。但那时已无暇顾及其他,沉沦山的匪寨入口已经大火漫山,根本进不去,于是他策马飞快回到臧宫出口,准备从臧宫出口进去匪寨救她,没想到,刚打开臧宫地门就扑来一头莽撞的小狼。

晏醴突然想起了那个受伤昏迷的男子,问霍斟:“对了,阿哥,赤丹有没有带回来一个受伤的病患?”

听到“病患”二字,霍斟心里堵着的一口气顺畅了些。

“军医官医治过了,还未醒。”

晏醴放下心来,追问道:“那赤丹呢?你没有对他怎么样吧?”

霍斟道:“他好的很,睡下了。”

此刻挨了二十军棍,疼的睡不着的赤丹真想爬过去让晏大小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晏醴说救了她会挨罚,结果没救她还是挨了罚,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明明她说的很有道理啊!

不过,今日主子倒是夸自己了,夸他更加巧舌如簧能言善道,其实他存了些小心思,没说这些话其实是晏醴说的。长久以来,主子早晚会被他的能力折服,对他委以重任的!

晏醴盯着半跪在地上给她膝盖涂抹伤药的霍斟半晌,对这次相见霍斟的异常举动,她也并不是毫无所觉,她真觉得霍斟是入了戏,这两年的相处历历在目,他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家人。

在济源城时,她对他说:她早已是他的亲人。她承认,那句话有哄骗他的成分,没想到他越来越当真,如今竟一发不可收拾。离别重聚,竟想把她一直拘在身边。

要换做是京城时的霍斟,根本都不会管她去留,一个劲想撵她走,看来他确实是把戏言当了真。

可戏言终究是戏言,做不得真。她也不是他的家人。

霍斟抬眸,看她眼睛一瞬,又低下头给她上药。

他道:“我们总是这样,只有彼此受伤时,才能坐下来好好相处片刻。”

他手指蘸取些药膏,撑着床沿站起身来,几乎将晏醴俯在身下,晏醴双手撑着床板才能岿然不动,他身上热腾腾的气息夹杂着尘土的味道笼罩在晏醴周身,将她悄然包裹起来,无处可逃。

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脖颈,未觉疼痛,只觉他指尖过处,皆痒痒的,麻酥酥的。好似触的不是她的脖颈,是在挠她的心房。

晏醴最是受不了这种感觉,用手轻推他肩膀,道:“阿哥,我自己来吧。”

她遂拿起药膏自己涂抹。

霍斟也不勉强她,随手拿起桌上的布子擦了擦手。

晏醴合上药盒时,脑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勇气,道:“我不想待在军营里,我回滁州城还有要事。”

霍斟停下手中动作,甩开那块布子,眉头微蹙,语气不觉有些低沉。

“回去干嘛?继续当郁雾的小徒弟,还是做你那万人敬仰的巫咸神女?”

晏醴这才知道,原来赤丹说的“保护她”的命令,不是这两天的事了。从她离营进滁州城开始,霍斟就一直派人跟着她,监视她,所以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她心头火起,赌气道:“你一直派人监视我,应该知道,我这些天过得很是快活,我已经十六岁了,自己也可以活的很好,而且,我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

霍斟拍桌:“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别忘了你是谁!你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一到这种时候,他总是提起她曾是晏氏女,又曾是逃犯的事实,可她一点都不怕,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是逃犯,却不是晏氏女儿。她笃定,那些驿卒不会为了她大肆宣张自己的渎职之罪。

晏醴径直出了他的营帐,一路摸到了莫喜的寝帐。因着全军上下只有她和莫喜两个女子,所以向来是她俩一起睡一张榻。

谁料!晏醴进帐时,恰好看到这一幕:莫喜和陈思一同蹲在小几前吃着野红果,陈思还笑着帮她擦掉嘴边的碎末。

那眼神,怎么有种宠溺的意味?

晏醴眯眼一瞧,假装抽了抽鼻子,她连忙捂上眼睛,掀帘欲走。

莫喜却叫住她。

“姊姊!”

莫喜冲上来抱住她,将头窝在她怀里蹭,撒娇道。

“姊姊~,你怎的回来了?何时回来的,我竟不知道!以后可就不许再走了!”

陈思也惊喜道:“晏姑娘,你这些天去哪了?你走之后,医帐里一直气氛不佳,莫喜整日郁郁,也没人跟陈念吵架,他都快憋闷死了。”

晏醴与陈思大致说了她去滁州城修学置宅的事,莫喜狠狠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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