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韦仁也不打算把压力给到沈决明了,可是现在又来不及做防鸟网和稻草人……

韦仁皱着眉头在原地转了三圈儿,总算想起一个办法:“有了!”扫一眼院子,看到毋忧正拿着扫帚把沙坑外的沙子往沙坑里扫,韦仁扬声喊道,“毋忧,一会儿再扫,你先去东厨找鸡毛,能找到多少就拿多少过来!”

毋忧被这个要求弄得错愕,不过没有多问,放下扫帚就出了院子。

韦仁看向沈决明,问道:“你搬得动那些木桶吗?”见沈决明毫不迟疑地点头,韦仁冲着摆放木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你帮我搬两个木桶过来。”

韦仁自己则回屋子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三根素绢绦带和六个空荷囊。

韦仁将六个荷囊盛满沙子后,沈决明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将两个木桶放在矮案两侧,韦仁拿着绦带在两桶中间比了比,见长度足够,总算满意地点了头。

韦世然今天难得比弟弟起得晚,这时才刚刚洗漱完,被韦仁这边的动静吸引,走过来打听:“五郎,你干什么呢?不就是晒种子,有这么麻烦?”

“晒种不麻烦,但要防着鸟雀飞下来偷吃,没人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得做个东西吓唬它们,让它们不敢下来偷吃。”

“鸟会吃种子呀?它们不是吃虫子吗?”韦世然给韦仁出主意,“鸟的胆子小,有人来就会飞走,你可以把这些种子放去正院,那里总有人的。”

“现在能送去,但之后播种一样要防鸟,总要解决它们。”韦仁甩甩手里的绦带,“我用带子绑些鸡毛挂在稻谷上面,有风吹过时,那些毛一动,鸟会以为下面都是被我挂起来的死鸟,知道这里有危险,它们就不敢过来了。”

韦世然站在鸟的立场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都变了:“五郎,我突然发现,你有点儿吓人。”

韦仁不以为然:“对待敌人就是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什么敌人?”

韦仁板着面孔回答:“阻碍我实现大米饭自由的都是敌人。”

韦世然听不懂,只是开始在心里偷偷考虑,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少吃些大米饭,反正他喜欢饼,也不讨厌粟米。

好吧,不止韦世然,连同跟过来看热闹的阿桂以及取了整整一篮子鸡毛的毋忧都体会到了韦仁对这些稻米的执念,并决定,以后若没什么事,都要离这些稻米远远的。

尽管心中挂念着稻种,韦仁在用完早食后还是按时坐上了送他去上学的牛车,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送他和韦世然去上学的人又多了两个,沈决明和石岩。

沈决明和石岩跟在牛车后面,由石岩赶着骡车,车上码放着三个韦仁用来种植水稻的木桶和一些工具——这二人是为了去城外给韦仁运土回来的。

韦仁还没出过城,也不知道这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间,就问前面赶车的石大郎:“石大叔,石岩他们几天能装完?”

“五郎君放心,今天十个桶保准都能装满。”

石岩也不过16岁,使唤俩童工给自己干活儿,韦仁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太劳累,提醒道:“很赶的话也不用太着急,不差这一日两日的。还有,我已经用了两个桶,但我要十个桶的土。”

石大郎也没打听怎么突然就少了两个桶的事,只说:“没问题,多出的土,可以用竹筐盛。”不用韦仁追问,石大郎接着说,“肥的事我也记得,送完你们后,我会出城,五郎君要的肥少,牧场那边肯定有。”韦仁只要半石肥,若不是韦仁点名要羊粪,家里牲畜棚的就够了。

韦仁听石大郎有条有理地安排,十分满意,笑着说:“那就辛苦你们了。”

石大郎笑呵呵地:“哪里当得上五郎君说一句辛苦,五郎君放心,不会耽误你的事的。”

石岩能跟在韦世然身边,石大郎心里十分欢喜,这不仅说明家主和夫人看重他家,只要石岩不做出什么大的错事,韦家以后的管事必然会是石岩。家里的两位郎君,石家自然也更看重身为长子的韦世然,但与韦仁有关的事,石大郎也是不敢怠慢的。

韦仁上学那日,石大郎就被石伯叮嘱:“你接送四郎君上下学三年,没有出过纰漏,这很好。现在五郎君也要上学了,四郎君为长,你与他也熟悉,但你对两位郎君的态度一定不能分出高低来,懂吗?”

石大郎自来稳重,不过,他明白父亲会特意叮嘱他这些话,必然有其道理,便郑重应下:“我不会因为五郎君年纪小就看轻他。”

石伯对大儿子还是比较放心的,但仍然点了他一句:“胡蔗为何被调去了竹园?”

石大郎心下一动,问道:“难道是因为得罪了五郎君?”

“胡蔗最早就在君子院服侍四郎君,五郎君迁去三个月,胡蔗就被调走了。”石伯卖了个关子,“你道胡蔗服侍的好好的,家主和夫人为何突然向五郎君问起他?”

石大郎按照常理猜测道:“五郎君不满意他,向家主和夫人告状了?”

“没有。只是,最后那小半个月,哪怕阿桂不在,五郎君也未让胡蔗沾手过他的事,像是去东厨取果脯这种事,五郎君都是自己去的。”

事情听起来很小,但韦家有两个地方是严禁韦元茹姊弟三人靠近的,至少在赵氏认为他们可以之前,是不许的——一个是井边,一个就是厨房。

石大郎十分疑惑:“且不说胡蔗敢不敢放任五郎君自己去厨房,五郎君自己也没必要亲自跑腿儿啊。”

石伯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有三次,五郎君先于四郎君吩咐胡蔗做事,不知胡蔗怎么想的,中途反而转去先办了四郎君的事,有一次还把五郎君要的东西先送去了四郎君那里。’”

石大郎“嘶”了一声:“这……五郎君的脾气不小啊。”平时可看不出来。

“‘三次’可不是什么虚词,五郎君把那三次的时间和事情都说得清楚明白。他若第一次就发作了胡蔗,我也不觉有什么,但他愣是等胡蔗犯了三次错,才与他算账!”

韦仁当时被赵氏和韦玄成问胡蔗的事,就掰着手指头给二人历数胡蔗的“三宗罪”:“大兄为长,我退让一二也是应该的,可我不喜欢胡蔗擅自替我做主。我之前也想与阿母告状来着,后来想想也就算了,他能被遣来君子院,至少人应该是可靠的。我不喜欢他,不用他便是,反正还有阿桂在,也碍不了我的事。”

石伯如今想起韦仁笑嘻嘻掰着手指头的样子还有些心惊肉跳:“你仔细品品五郎君的话,他先说谦让兄长,再说尊重父母安排家事,最后竟是他不争不抢,甘受委屈了。”明明是韦仁心眼儿小,爱记仇,看不惯胡蔗怠慢他!

“五郎君自幼体弱,夫人本就心疼他,怎么会让他受委屈?加上厌恶胡蔗那般做派恐伤了他们兄弟的感情,夫人便把胡蔗调去了竹园。”

“五郎君才多大呀。”石大郎咧咧嘴,想起一事,顺势问了,“夫人后来怎么选中毋忧的?”阿桂和胡蔗的父母都在韦家做事,毋忧却是早几年被买进来的,单蹦一个人,之前不过在牲畜棚做杂活儿,不想一朝之间就进了君子院,不知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石伯撩起眼皮看向石大郎:“毋忧是五郎君自己选的。”石伯点点自己的胸口,“我告诉你,栽在五郎君手里的可不止胡蔗一人,因为五郎君得了实惠的也不止一个毋忧。家里这么些人,谁对他恭敬、谁怠慢他,五郎君心里有数。”

石大郎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石大郎慎重地说:“阿翁放心,我一定对两位郎君恭敬。”

韦仁不知道石大郎对他存在“阴影”,决心一定把他吩咐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办得妥妥贴贴,见石大郎事事清楚明白,便将稻种暂时放在一边,开始收束思绪,想些课业方面的事情。

因为见不到真正的腥风血雨,学馆里的学生那颗被先帝和皇帝的八卦挑动的心已归于平静,戚先生顺势做了一次小测验,不少人都被训了。

坐在韦仁身边的熊大宝倒是没被训,但他依然十分沮丧,因为他和韦仁最初听的课程是一样的,可不知不觉,韦仁就把他甩下一大截。

看着津津有味摆弄着算筹的韦仁,熊大宝特别不能理解:“韦仁,你怎么这么喜欢学习?”

等了半晌,没等来韦仁的回应,熊大宝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韦仁,结果韦仁还是没反应。

被同桌这样忽视,熊大宝感觉自己受到双重打击,抿了抿唇,熊大宝深呼吸——吸得不是十分顺畅,总之,经历了一番心理建设,熊大宝再次伸出手指戳了戳韦仁的手臂,这次用了双倍的力气,音量也提高许多:“韦仁!”

韦仁被熊大宝的叫声吓了一跳,手一哆嗦,算筹掉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韦仁唰地转过脑袋,没好气地瞪着熊大宝:“干嘛?”

“你怎么这么喜欢学习?”

韦仁被熊大宝问得纳闷:“我是不讨厌学习,怎么了?”

熊大宝心里各种念头很多,也很杂乱,最后,只好把其中最明晰的想法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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