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归家之后,江御在后半夜烧了起来。

江母彻夜守着他,替他擦身、喂水,掩被。不厌其烦的回答他的梦呓。

轻柔温和地声音伴随着江御,他梦到小娘了。

他的先祖曾随着高祖一起打天下,得封爵位,可惜后来一代不如一代,爵位一降再降,直到在父亲这一辈,触怒天颜被贬出京城。

所以江御打出生起,似乎就只有一个目标,重现江家当年的荣光。

他被寄养在嫡母名下,很少见到亲生母亲。毕竟,生母只是父亲众多妾室中的一个。

江御见着她,连母亲都不能叫,只能称她为小娘。

万幸自己争气,在名师教导下,江御一路过关斩将,十八岁时大魁于天下,拿下进士科文状元,又在次年冬日夺得武状元。

年少成名,一时风头无两。

举家迁回京都后,在嫡母的牵线下,江御娶了嫡母娘家的姑娘。

同年入仕,深得皇帝宠信,颇有一番作为。

可惜后来太子继位,疑心太重,又遭小人嫉妒,加之枕边人出卖,未得善终。

细细想来,其实一切早有征兆,庶子光芒万丈,嫡子何以自处?小娘反复叮嘱他小心嫡母,他还嘲笑小娘小人之心。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嫡子本该踩着他这块垫脚石直上青云,谁曾想,这块垫脚石自己爬上了登天梯——嫡母怕是早就恨毒了他。

枉他江御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头来却被来自背后的冷箭射杀,当真是可笑至极。

直到晨光熹微,江御才渐渐退了烧。

缓缓睁眼,就见小娘趴在床边守着自己。

江御的笑刚挂上眼尾,破旧的陈设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是大宋朝,早不是曾经那个钟鸣鼎食的江家了。

虽然没了富裕的生活,可也没有那些满心算计,恶鬼一样的那些人,只有爱他的家人。

看着江母酷似小娘的脸,江御只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平安快乐的过这一生。

“哥哥你醒了。”

江御竖起食指,放在唇上让二妞噤声。但江母还是醒了。

迷迷糊糊江母伸手去试江御的额头,温热粗糙的手轻抚了扶他的头顶:“乖,没事啊,退了热就好了。”

“药!”二妞小跑着把药端了进来:“哥哥快喝快喝,很快就好的。”

江御笑着接过碗,这母女俩才是他江御要守护的人。

在两人的监督下,江御喝完药又吃了些粥。

江母看他用饭,满脸都是担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江御放下筷子问道。

“御哥儿,你、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儿了?”江母昨天替儿子擦身,才发现那他背上一大片的青紫,和擦破皮的手肘。

这些伤实在不像是自己能弄出来的,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如果被人欺负了,千万告诉娘,别瞒着。”

她这大儿子,自从父亲身故后,短短一月时间性情大变,最近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好不容易才改回来。

真的很怕他又回到之前那混账样子。

唉——

江御一愣,原来是为了这个。

“没事儿,昨日在钱庄碰到个冒失的丫头,不小心被撞到了。放心吧娘,”江御眼底浮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

江御吃了六分饱,才扶着床沿缓慢起身,刚一着地,脸色就是一变。

无他,太疼了。

...浑身肌肉都在叫嚣,特别是昨天就受伤的腰。

咬着牙,江御慢慢的在屋里活动起来,只有适量的运动,才能加速促进恢复。

他打听清楚了,科举每三年一次,首先需要获得举人资质才能参考。

即:投纳家状,交代清楚三代家庭情况;保状及试纸等,除此之外还需要满足六个条件。

品行端正,未曾犯刑责、身份清白非僧道胥吏,工商杂类、不在丧期、身无残疾、本贯取解,在报名前至少上满三百日课。

这六条中江御占了一半,哪怕成功翻案,也还在丧期,三年内不得科举。

所以这次秋闱是不用想了。

他打算前往应天府睢阳书院求学,这里毗邻开封府,文人汇聚。

生病这两天,江御也没闲着,有空就看书练字,累了就歇一歇,读读兵法练练身体。

天气日渐暖和,正是春光无限好。

江御再次回族学的时候,连江老夫子都忍不住说他两句。

“年纪轻轻弱不禁风,三天两头不是有事请假,就是生病,你说说你,读的什么说?”

老头子恨铁不成钢:“就算不能考取功名,也不能荒废功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得!”

“知道了夫子,”其实这些书江御早已熟记于心了,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上课的铃声响起,江御和老夫子一同进了教室。

江御扫了一眼,发现许小胖不在,有些奇怪。

后桌看他盯着许小胖的空位置,十分八卦的凑上来讲悄悄话。

“哎哎,这段时间没来上课,你还不知道吧?”

“许小胖回县里上学去啦!啧啧啧,有钱就是好啊!”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艳羡。

“哦。”

“咳!”讲台上的夫子狠狠的瞪了底下一眼。

后面的同窗这下彻底老实了。

“来,这堂课接着讲‘怨我乎?何我乎?何以抱我...’”

难得小胖不在,江御清清静静的过了一天。

翌日一早,刚出门,就看见村口一群人围着公告牌,指指点点大声叫好。

结伴去上课的少年们,可无暇去凑热闹。

所以一直到下午,江御才知道那上面贴的正是为自己昭雪的告示。

‘经查,雍熙三年二月初六,含山县民江御盗窃一案属冤案,乃李、蔡二人,受人指使,故意诬告。

郭县令明察秋毫,现以将李、蔡二人以诬告罪下狱彻查,以平民愤。’

李大的天塌了,李大是含山县城中的卖货郎,平日靠着走街串巷,卖些小玩意儿过活。

去年冬天暴雪连连,天气格外冷,家中老娘没熬得住生了病重,慢慢的病的越发厉害。

暴雪天家家紧闭门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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