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能来趟人民医院吗?”韩沛真的声音在颤抖。

“怎么了宝贝?”

“李叔被送急救……我现在正往医院赶。”

“我马上过去,你路上小心点。”

“嗯。”

挂断电话,韩沛真只觉得浑身发冷。

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如坠冰窟,胸口绞痛不已。

医院急诊处人声鼎沸,担架车推进推出,此起彼伏的哭喊和叫骂声让她愈发眩晕。

她颤抖着拨通李博文的号码。

“喂,你在哪?”

“抢救室这边。”

“具体在……”她的大脑一片混沌。

“进急诊大门右转,一直往前走。”

“好,我这就来。”

她几乎是跑着穿过走廊。

“这儿!”远处有人招手。

韩沛真看见一个高个子卷发少年神色诧异地放下了手机。

“叫什么春香呐,也太土了。”卷发少年扶额,“看名字我还以为是她老伴儿呢。”

她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急切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差点就翘辫子了。”

男人靠在墙上,缓缓道来,“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他家门开着,就进去瞧了一眼……”

“然后呢?”

“屋里没人。”

“然后呢?”

“我找了一圈……”

韩沛真屏住呼吸:“然后呢?”

“在阳台发现了上吊绳。”

“然后呢?”她的声音已经嘶哑。

“发现他躺在地上,就赶紧送医院了。”

她强忍泪水:“谢谢你。”

“别急着谢,先还钱吧。”男人掏出手机,“我刚刚垫了三千块押金。”

“对不起。”她急忙掏出手机,却发现扫码跳转到添加微信。

“咦?不是直接扫付款码?”

“一回生二回熟嘛。”男人笑道,“我叫陈英杰,没准以后还能多联系。”

她无暇顾及他的玩笑,却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卷发正是上月救过自己的人。

“陈英杰……刚才是你给我打电话?”

“对啊,怎么了?”

不对,那声音分明是……为什么会听到李铭轩的声音?

“你电话里说了什么?”

“啊?”陈英杰一头雾水,“就让你赶紧来医院呀。”

“能重复一遍吗?”

“这……”他有点困惑,“复述吗?”

“嗯,拜托。”

“好吧。”陈英杰看她这么诚恳,于是竖起大拇指和小指模仿起电话,“喂,是……韩春香吗?”

“嗯。”

“赶紧到第一人民医院来。”

声音完全不同。

一点都不像。

难道是幻听?

“他是我的干爸。”韩沛真轻声说。

“那总是亲人吧。快加吧,我还有约会呢。”

“对不起。”韩沛真急忙加了他的微信。

“别老说对不起。”

她抬头,心中不解。

陈英杰笑道:“至少你还蛮孝顺的。”

他转身要走,她突然想起:“对了,谢谢你上次帮忙。”

“什么事?”

“就是那次,你救了我,一个月前。”

“呃……”他思索片刻,惊讶道,“是你啊,腿伤好了吗?”

“我不是那个坐轮椅的。”

“抱歉,我脸盲。”

“你是做什么的?”

“说来话长,现在是演员吧。”

“演员?”

“嗯,专门扮演别人男朋友那种。”

“还有这种工作?”

“想了解的话回头微信聊,拜。”他潇洒转身,一溜烟跑掉了。

真是个怪人。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李博文的家属?”

“在!”韩沛真快步上前,“情况怎么样?”

“你是紧急联系人吧,这里有份病危通知书……”

“到底怎么回事?”

“初步判断是摔倒后脑部重创,有大面积淤血。”

她顿时心如刀绞:“为什么会这样……”

颤抖着签字,她紧握医生的手:“求您一定要救他。”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转身进了抢救室。

这时爸妈也终于赶到了。

看着他们焦急的面容,韩沛真再也控制不住,扑进爸爸怀里失声痛哭。

手术持续了近六个小时。

下午三点,推车的轮子声终于从手术室的方向传来。

她和父母迎上去,看着苍白的李博文被推进监护室。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在沉睡。

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比床单还要白。

韩沛真望着他消瘦的脸庞,心如刀绞。

爸爸已经请来了护工,安排好了二十四小时的看护。

主治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生命体征平稳,预计很快就能醒来。

可她还是无法安心,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别太自责了,”爸爸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吉人自有天相,老李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不会亏待他的。”

第二天清晨,李博文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虚弱而困惑,“怎么……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韩沛真赶紧握住他的手:“李叔,您在医院,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是春香啊……”李博文微微动了动手指,“先别告诉铭轩,他在国外读书,知道了肯定会担心。”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韩沛真的心脏。

她怔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铭轩已经离开两年了。

难道李叔……失忆了?

主治医生告诉她,李博文脑部有血块压迫,导致暂时性失明和部分记忆缺失。

虽然第一次手术顺利,但需要在一个月后进行第二次手术。

“病情恢复最关键的就是心理状态,”医生叮嘱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情绪稳定。”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刺得她鼻子发酸。

韩沛真独自站在医院走廊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一个月前,李叔还在跟她说要把遗产都留给她。

当时她只是说他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不是就是他在交代遗言?

那天他的脸色是不是已经很不好了?

她怎么就没有留意?

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李叔的异常,如果能多关心他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记忆中那个总是笑呵呵的李叔,现在却躺在病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隔着病房的玻璃窗望着李博文的身影,他像是突然苍老了许多,安静地躺在那里,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微弱。

心中的愧疚像潮水一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那个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人,她却没能好好照顾他。

医院的白炽灯映照在地面上,冰冷而刺眼。

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

*

午后,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进来,给病床边镀上一层金边。

小桃和大壮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看到韩沛真正在削苹果,李博文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休息。

“李叔!”小桃轻声唤道。

李博文缓缓睁开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小桃啊。”

“还有我,李叔,我们来看您了。”大壮说着,把带来的补品放在床头柜上,“听说您住院了,我们赶紧就来了。”

“大壮也来啦,你们这些孩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李博文咧嘴笑着。

大壮挠着头笑道:“你这就太客气了,我们跟铭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小桃连忙使眼色让他住嘴,大壮也意识到失言,忙捂住嘴。

李博文却笑了:“是啊,想想你们小时候,一起抓知了,堆雪人,上天入地的,可惜......”

小桃急忙打断:“李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韩沛真直感觉一阵胃痛,在小桃即将说出“节哀”二字前狠狠掐了她一把。

小桃吃痛,不解地看着她。

她连连摇头,额上渗出冷汗,大壮见状紧张道:“春香,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小桃这才反应过来,忙握住她的手:“又胃痛了是不是?你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去吃点好的。”

韩沛真点点头:“其实还好,只是我......”

“春香,去吧。”李博文微笑道,“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守在医院,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我这边有护工照顾。”

“那……李叔,我明天再来看您。”韩沛真终于妥协,临走前又叮嘱护工几句。

*

街边小餐馆里,韩沛真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筷子只是机械地拨动着碗里的米粒。

“什么?李叔失忆了?”小桃和大壮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她轻轻点头,又把李叔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他现在还以为铭轩在国外读书?”

大壮摸着下巴沉思片刻,

“这说不定是好事,把那些悲伤的记忆都忘了。”

小桃皱眉道:“好什么好?万一哪天他知道了真相,怎么办?”

“对,那对他来说又是一次打击。”韩沛真放下筷子,揉了揉太阳穴。

小桃叹了口气:“那就暂时别让他知道真相。”

大壮摇摇头:“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韩沛真望着窗外,轻声说:“现在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回到家里,爸妈刚好不在家,她默默回到卧室,坐在窗边。

窗外的街景在夜色中变得朦胧,车水马龙渐渐凝成一条流动的彩带。

她盯着远处的霓虹闪烁。

要告诉他真相吗?

这个问题在心里盘旋了无数次。

医生说过,病人的心理状态对康复至关重要。

但欺骗一个父亲,让他活在虚假的希望里,这样真的对吗?

她起身,从书架上小心翻出一张旧唱片。

那是李铭轩送她的礼物,Piper乐队的《SummerBre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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