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臻也算是不打自招了,姚复一句话还没问,他倒把罪责认了个干净。

这家人的心理素质太差,杀了人也不懂掩饰,不过解臻此人倒是敢作敢当,并未做出畏罪潜逃一类的举动。

“算了算了,”姚复颇有些头疼地摆摆手,“明日再审吧。”

说罢他就转过身打算回家睡觉去,司空谷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新涂则是小步上前,在他耳边问:“不是,你就把那解臻放在这儿?不怕他跑了?”

说到这里,姚复停下了脚步,不禁有些发愁。如今解臻算是归了案,可没有人手能押着他,他母妹难保不会让他趁着夜色潜逃出城。

这倒是个麻烦事。

姚复是不愿意夜不归宿守着这一家子过一晚上的,尽管他和应瑕没几分感情。他也不想为难司空谷和新涂,一个是文弱书生,禁不起折腾,另一个则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姚复做不出来让他干活的事。

“啧。”新涂见姚复这个神情,突然发声,“我来守夜吧,你回去跟嫂子共度良宵去。”

姚复大惊失色:“什么共度良宵!再者我还不知道你?叫你守夜没两个时辰就睡死了!”

新涂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狡辩道:“这不说明我身体好?说睡就睡……”

“去去去。我守夜好了……”姚复拨开新涂,又转身走回门口。

恰在此时,前面的大路上亮起两盏小灯,也不知是什么人。

新涂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似乎是两个女孩,可惜也只是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姚公子——”左边那嫩青衣裳的姑娘喊道。

姚复疑惑地回过头。

“夫人叫您赶紧回去哩——还特意差了我们来找你——”右边那鹅黄衣的姑娘接着喊。

好像是应瑕那两个陪嫁丫鬟。目前全府上下就这两个人能用。

“哦,小黄小绿啊。”姚复跟那两个姑娘招招手打了个招呼,便喊道,“你们回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有劳!”

两个姑娘脸都歪了:“我叫嫩杨/银杏!夫人让您马上回去呢,您不回去我们不好交差!”

姑娘们打着灯笼走近了一些,好照清楚姚复在哪。

姚复侧身想挡住门里的景象,奈何他也没长到门框宽,对着的还是两个身形娇小的丫头,不由有些力不从心。

嫩杨眼神较好,一眼见着了还在堂屋门口处的解夫人,尤其是对方见着儿子下去后不知何时弄的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跟索命的女鬼一样。小姑娘藏不住事,立时惊呼一声,手里的灯笼抖了两抖,险些落了地。翠柳换了个戏谑的眼神看向银杏。

银杏嘴快,上来就是一句:“我家姑娘过门还没几日呢,公子就出去会情人了?”

姚复一把把两个姑娘推了出去,解释道:“瞎说什么,她那年龄比我和应瑕加起来都大。”

两个小丫头也不过十五六,实在不怎么适合看里头那女人的尊容和角落里的尸身。

嫩杨不屑地嘁了一声,银杏也瘪起嘴:“不让看就不让看了,凶什么。快点跟我们回去了,待会儿夫人要急的。”

应瑕平常看着就冷冰冰的,生气起来怕能冻死人。

姚复眼珠子一转,一手抓着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插在大门口,活似两尊门神。

嫩杨和银杏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姚复,后者后退两步,上下观摩两眼,摸着下巴满意点头。

然后对司空谷和新涂说:“好了,不麻烦你俩了,回去睡吧。”

司空谷倒没啥芥蒂,飘飘忽忽走了,新涂则是一边走一边回头嘱托:“早点回去哈,我给你留门。”

新涂家境不比姚复,来时也没置办房产,便被安排在了姚复那大宅子的偏院里。

“害,我跟你一起走。”姚复大步追上新涂,拍拍他的肩膀。

新涂犹疑地转头看向那解家院子——姚复要走了就没人照看了。

姚复微微一笑,勾着新涂的肩膀,扭头就对那两个姑娘说:“看好这家人!今晚上一只苍蝇都不准从里头飞出来!我可知道你们俩昨天溜进膳房吃了一整只炖鸡,看不好了我向你家姑娘告状去。”

“真是的,吃的喝的也没短着你们,一个比一个白胖,还吃。”姚复又小声咕哝了两句。

好一个反客为主哇。

新涂在心里赞叹。

偏生嫩杨、银杏两个小丫头也不敢多说什么,早知道姚复是有正事要办,谁爱来打搅他!还不如早早回家跟夫人说公子不回来呢!

“这下倒好!还要替他干活!”银杏不满地看了翠柳一眼。

嫩杨有些委屈地鼓起腮帮子:“谁知道他真有正事儿呢。我这不也是担心……”

姚复花名在外,传的整个启封城都是,应家家主嫁女儿之前也曾经派人打探过,也不知怎么着就把女儿嫁了人。

“罢罢罢!”银杏摆摆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老实站岗吧!”

身兼多职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姚复难得起了个大早,连应瑕问他要两个丫头都没听,匆匆找了套衣服穿了鞋就跑出去审犯人了,留应瑕一个在后面喊:“少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头!”

两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歪歪扭扭坐在门口睡着了,姚复心瞬间掉下去半截。

他揣着一颗半凉的心,小心翼翼地把头伸进去看了两眼——所幸一切正常。

司空谷昨天说要搬走的那老太婆的尸体还好端端躺在院子里,地上也没什么脚印,那解臻甚至趴在一边的石桌上睡的安稳。

姚复把心装回肚子里,屈起二指敲了敲木质门框。

这门框也不知道什么材质,敲一下声音也不算小,甚至还有沉闷的余音。

“哗啦”一下,堂屋的门被拉开了,那女人装扮的却是喜气洋洋,不仅脸上化了妆容,衣服的料子看着也很新,也许是前些日子刚做的,也许就是昨晚才赶制的。那解斛珠也从母亲背后探出头,也是打扮的漂漂亮亮,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如出一辙。

方才敲门倒没惊醒解臻,他母亲这一拉门倒把他惊醒了。

解臻迷迷糊糊地从桌上爬起来,又揉揉眼睛,最终定了定神看向姚复,唇角勉强牵起一丝自嘲的笑,随后拍拍桌子,说:“姚大人来了?坐。”

姚复也是个年轻人,用不惯那些酷吏不近人情的招式,也不肯叫犯人屈打成招,犹豫了一瞬便撩起衣摆坐在了解臻对面的石凳上。那女人倒是如临大敌。

姚复坐下才发现解臻脚边躺了一只酒壶。

“人是我杀的。”解臻淡然说。

似乎是刚刚醒酒脑袋还有些昏沉,他便拿一只手撑着头。

姚复盯着地上那只酒杯,问:“为什么弑父?”

“我知道这有违天理伦常……”解臻揉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脑袋里尖锐的刺痛,“但他不孝不悌不仁不义,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姚复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旋即把目光移回解臻脸上:“何谓?”

解臻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角落里那具冷冰冰的尸体,说:“殴打母亲,是不孝;不敬兄弟,是不悌;蔑视儿女,是不仁;欺骗朋友,是不义。他还强迫民女,逼良为娼!那头的王寡妇,西街的白夫人,还有我……他还想把斛珠卖掉!从前他还打死过人,都被我爷爷拿钱平了。他这种人真是罪不容诛啊。”

也能看出来个七七八八,那老太婆一脸凶相,她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只是歹竹生出了好笋。

姚复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上天灵盖,解臻扬起一个堪称阴狠的微笑后,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他深吸一口气,等着解臻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拿出了那尊祖传的酒壶——那东西够沉,去了他寻欢作乐的那家妓院,请他跟我喝一杯,好趁机砸死他。我怕得不了手,还弄来一点砒霜,专放在肉菜里,他只吃肉菜。”

“如你所见,肉菜那老太婆偷吃了。”

解臻无所谓地一摊手,仿佛只是在说一棵秋日枯死的草。

“我很好奇——”姚复也扬起一个笑,“你跟他说了什么?”

“哈。”解臻眼里充满嘲讽之色,“我说,我把斛珠卖了,赚了一大笔钱,今天是个好日子,得用祖传的壶喝酒——”

“就这样了,”解臻笑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姚复坐直了一些,收敛起脸上的笑,“一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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