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五月的天,路上的水一晚就干了,只留下错乱沙泥。

翌日,裴溪亭背着画箱去上班,裹着一身闷热气抵达文书楼,脱鞋入内。

陆茫正穿着薄衫在书案前奋笔疾书,裴溪亭轻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和上司打招呼,对方就说:“我现在做的是你的差事。”

裴溪亭说:“所以?”

陆茫说:“帮我画一面书笺,你今日的活就干完了。”

这个上司很灵活,裴溪亭求之不得,说:“成交。”

他话音刚落,陆茫就飞快地拿起手边的那本书,抬起头递过来,“这书是——”

看见裴溪亭的模样,陆茫眼神凝滞,过了一会儿才眨巴了一下,竟是出离地愤怒了,说:“‘邺京美玉榜’,你凭什么只排第九?绝对有人暗箱操作,我要去碧池找老板问个清楚!”

美玉榜,裴溪亭记得原著中提过,说是因为“裴溪亭”虽脸蛋极美,但少了灵气,太木讷,在那堆璀璨夺目的美玉面前,自然逊色几分。

“且慢,”裴溪亭伸手阻拦,宽慰道,“殿下排第一,说明这个榜单还是很有威信的。”

陆茫不赞同地说:“那是因为没人敢暗箱操作到殿下头上,但你就不一样了。”

“这玩意儿年年都评,陆主簿好心,今年年底评选的时候可以多投票给我。”裴溪亭说,“对了,主簿要我画什么?”

“哦,是这本书,”陆茫记起正事,重新拿起那本书递给裴溪亭,“这是一本百花谱,里头原本有一张牡丹书笺,但我昨儿从藏书楼出来的时候掉在路上了,偌大东宫,要找一张书笺实在麻烦,哪怕找着了,脏了的也不能再用。殿下的藏书都有对应的书笺,是殿下自己挑的,我可不敢随便去外头买一张,听游大人说殿下颇为喜爱你的画,所以我才想找你画一张,替我补上。”

裴溪亭翻了翻书,问:“殿下同意了吗?”

“殿下没说不行。”陆茫重新落座,示意裴溪亭在对面的书案落座,“素笺我都给你备好了。”

裴溪亭放下画箱落座,拿出粉本拟了几幅,都不是很满意,但转头想起如花似玉的太子殿下,顿时有了主意。

殿内燃着五月防毒螫的草药香薰,有股淡淡的苦味。陆茫忙活了大半时辰,终于落笔,起身拍打着腰去茶案,问:“菖蒲酒,菊花茶,椰子水,喝哪个?”

裴溪亭说:“椰子水吧,谢谢。”

陆茫从冰鉴中拿出一个葫芦,倒满两只青白玉色的单把杯,将其中一杯放在裴溪亭的案上。见他画得差不多了,便俯身细看一番,说:“石榴树下一个背影……这背影看着很像殿下啊,你去过东宫了?”

裴溪亭说:“没有。”

陆茫说:“那你怎么知道明正堂后殿前有石榴树?”

“巧合。”裴溪亭说,“五月石榴花开得艳丽如霞,每次我都会被吸引,驻足观赏,殿下既然收藏这本百花谱,想来也是惜花之人,我便以己度人,想象殿下在树下的模样了。”

“原来如此。”陆茫看着笺面,树叶苍翠、石榴花鲜艳,和玄衫飘飘的殿下一搭配,色泽尤为浓郁明朗,就像这五月的天,热烈奔放。

裴溪亭搁笔,陆茫说:“好了?”

裴溪亭说:“还要洒金。”

“打扰了,”游踪踏入门内,言简意赅地说,“熹宁十五年‘江南王家四十四案’。”

陆茫说了声“好嘞”,转头涌入重重书架间,迅速利落地找出一本文书呈给游踪,说:“不是在查披霞山的事吗,怎么还突然翻出这桩未结的陈年旧案了,莫不是有新线索了?”

“不错。那个王三的确不是真王三,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还没有回音。”游踪快速翻阅文书,“记得死在城东郊的那个神秘雇主吗?本以为只是一刀封喉,今日要处理尸体的时候,我却在他的心口发现另一道致命伤,是梅花袖箭。”

笼鹤司的仵作回乡照顾病重的寡母,还在回京的路上,笼鹤司的案子也不能让外面的仵作经手,否则也不会拖延这么两日才让饭后去停尸间散步的游踪发现一处线索。

陆茫记忆力极好,说:“如果我记得不错,当年这江南王家的案子也曾出现梅花袖箭的痕——”

“不错,”游踪反手将一页文书怼到陆茫脸上,“一模一样。”

陆茫熟练地后仰,避开这一怼,后退一步看清了纸上绘制的梅花形伤口,拊掌说:“找到此人,不仅能找出拿走破霪霖之人的线索,还能结了陈年旧案。”

“问题是该怎么找?”游踪合上文书,递还陆茫,“这梅花袖箭不同于一般的梅花袖箭,但并未在何处听说过它的名号。”

陆茫挠了挠头,偏头时看见裴溪亭在洒金,那手真叫一个稳。游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在裴溪亭脸上转了一圈,待裴溪亭放下洒金的毛笔挂绳,才说:“裴文书,你可有想法?”

裴溪亭“啊”了一声,抬头指指自己,“我吗?”

“你虽不是查案的官吏,却也细致聪慧,不如你来说说。”游踪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裴溪亭对查案没兴趣,但他已经摊入这趟动不动就杀杀杀的浑水,还是要尽量掌握主动权才好。再说这位顶顶头上司目光温和,像是在鼓励他大胆发言,于是他起身走过去,说:“这位梅花袖箭在熹宁十五年到如今,中间还犯过别的案子吗?”

陆茫摇头说:“他已是犯下命案的凶犯,各地都有缉捕文书,一旦他再有动静,都会立刻上报邺京,但这些年并未出现梅花袖箭的痕迹。”

“若是受雇佣的杀手刺客一类,他接单的频率未免太低了。”裴溪亭说,“当年王家到底是什么案子?”

游踪看了眼陆茫,陆茫便把那文书递给裴溪亭,说:“王家是江南富商,做的是布匹生意,当年王老爷亲自带队到北方布行来谈生意,却被截杀在路上,一行四十五人的镖师死了四十三个,只剩下两个逃出生天。死的人刚好凑四十四个,因此当时官府怀疑是有人故意寻仇,后来我们在几具尸体上发现了梅花形状的箭伤,且都是致命伤。”

“有在现场找到箭头吗?”裴溪亭问。

游踪摇头。

“说起这个,我就觉得很好笑,”陆茫说,“凶手难道是在射死人之后再一一拔走箭头吗?”

“应该不会。”游踪说,“我猜测是箭连着线绳一类的物件,射入人体后可以收回,以此既不会留下箭头,也方便重复使用。”

裴溪亭翻着文书,说:“我斗胆猜测不是仇杀。两名逃生者说:‘十数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包围了车队,随后拔刀就砍,老爷喝问他们的身份,他们沉默不语,只是杀人’,若是为了向王家复仇,这未免太‘安静’了,难道不想让仇人知道自己是谁后跪地求饶,恐惧到极致,最后亲眼目睹仇人的死状吗?而且这些凶手不仅杀人,还谋财,他们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此外还有个bug。”

陆茫说:“八哥?”

“还有一处漏洞,”裴溪亭纠正措辞,“就是在我看来,这场屠杀有逃生者本生就是不太合理的。根据逃生者说,刺客是包围了他们,山路窄,又不像林子可以到处蹿,他们被前后夹击,在两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是怎么跑出包围圈还能一路顺畅下山去的?”

他合上文书,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所谓的四十四人只是个幌子,就是要把这场命案往仇杀上引,从而掩盖真实意图?毕竟做生意的难免在外结仇,同行杀同行都是不罕见的了,这王家是富商,招人眼红也有的。”

游踪说:“我也有此怀疑,只是凶手下落不明,不好证实。”

“王家案子存疑,几年后,这位梅花袖箭突然现身杀了那个买主,这两件事说不准有什么联系。”裴溪亭耸肩,“脑子乱乱的。”

“那就别想了,”陆茫是好上司,立马说,“让游大人头疼去。”

游踪拿着文书去头疼了,陆茫随即带头早退,裴溪亭自然也麻溜地跑了。

元方正在院子里种盆栽,见人回来,不禁说:“你这差事也太闲了吧。”

“我那位上官真不错。”裴溪亭走到廊下坐下,问蹲在一边往盆里堆土的人,“你听过梅花袖箭吗?”

元方说:“这武器不罕见。”

裴溪亭说:“不是广义的梅花袖箭,是箭头入肉会留下梅花伤口的梅花袖箭。”

元方说:“那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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