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景暄和起了个大早,本打算与阿呆先去监牢看看疑犯的口供,却遇上一阵疾雨,无奈,二人只好在近处的茶坊点了杯清茶顺便躲雨。
三月烟雨之中,薄雾似半掩的一纸卷轴,无声无息地铺开,景暄和托着腮,伸出手接住瓦上落下的细雨,只觉得掌心凉嗖嗖的。
“据我所知,夫子是在下早课后吃了学生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糕而亡的,官差在学生的房间搜出了砒’霜,此案一眼看去,实在与学生脱不了干系,只是他怎么也不承认,料想口供也无太大的参考价值,是以我们看完口供之后,还是得去夫子的墓地开棺验尸,只是万大人只给了我两天时间,着实有些吃紧。”
景暄和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瓣阴影,却见阿呆正盯着自己,不禁敲了下他的脑门,道:“别以为你现在戴着人|皮面具,我就看不出你的表情,你这呆瓜又在发呆吧。”
阿呆吃痛地揉了揉脑袋,道:“老大你又打我,每次你想不出案情都要打我一顿,我算是明白了,哪天你成为神捕之时,就是我小命不保之日。”
都说长得好看是上天眷顾,可放在阿呆身上就是一件彻头彻尾的霉事。
记得阿呆刚入职时,每巡街一圈都会收到一筐姑娘们送的蔬菜瓜果,有次一位胆大的姑娘与阿呆搭讪——“公子这是去哪儿?”姑娘害羞地问,一张帕子被手指搅得发褶。阿呆施了个礼,回复道:“大婶有何贵干?”
“……”
于是乎,为了避免阿呆被人痛扁,景暄和便送了他一张人|皮面具,也算替他的生命安全着想。
谁曾想,另一桌的几位书生却开始高谈阔论起来了。
一青衣书生说:“我一生最敬佩的便是怀献太子了,少年便有神童之名,还记得十五年前大明与倭寇开战,战事胶着,才刚九岁的怀献太子给当时的李太后献上一方锦囊,太后将此锦囊交给上任内阁首辅,谁想用此锦囊的妙法后,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倭寇投降了,此事到如今还被人啧啧称奇呢!”
“那又如何,怀献太子再传奇也是一段旧话,谁叫他十二岁便英年早逝呢?真是天妒英才啊,若非怀献太子撒手人寰,当今皇上又怎能……”
“嘘!不想活了啊?”布衣书生阻止到,又说:“不过还有传言说怀献太子并没死,而是在当年的宫廷政变中流落民间,至今下落不明呢!”
“顺天府多奇人,怀献太子算一位,内阁首府万大人也算一位,可是,你们难道没有听过于景涟大人家的千金吗?”
“你说的可是那放着女红刺绣不做,整日与蛇虫鼠蚁为伍的千真小姐于歌笛?”
听到这个名字,景暄和便侧着耳朵倾听,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身体原本的主人。
“正是。”青衣书生缓缓道,“于歌笛美貌惊人,只是早年骄傲肆意,最不喜说假话,甚至连一星半点的谎言都听不得,对于谄媚、溜须拍马之人更是深恶痛绝,人送外号‘千真小姐’,谁道命运无常,刚与万家的公子,也就是现任内阁首辅万灵安大人定下婚事,就家破人亡,真是天妒红颜啊。”
布衣书生捋了捋胡子说:“也怪那于景涟不识抬举,不懂审时度势,东林党与阉党之争一向水深火热,大明十二监,就属司礼监掌印太监魏福忠独揽大权,人称‘九千九百岁’,于景涟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上书魏公公二十四条大罪,反落了个贪污的罪名,最后却被下到诏狱中,受尽折磨而死。”
“诏狱?传言那不是人间的十八层地狱?”
“可不是?听说于大人先是被杖打了四十大棍,拶手一百次,在他皮开肉绽之后,又用一根长铁钉穿入脑内,土囊压身而死,他的死状十分惨烈,以至于当尸体被领出去之后,竟已腐烂,状况惨不忍睹。等放入棺材的时候,仅剩破碎的衣物和几根残留的骨头,真是想想都可怕呢,不过此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恐怕很少人知道。”
“什么版本?”
“先皇曾将一张前朝的藏宝图交由于家保管,奈何先皇去得太匆忙,这图就一直在于家,传言这藏宝图是前朝最后一任储君所绘,本想交给子孙作为复辟大业的资本,却终是失败。阉党正是听闻这一消息,才栽赃于大人贪污,奇怪的是,抄家之时,那图却不翼而飞了,我猜那于景涟表面刚正不阿,实际上也是见钱眼开的宵小之辈,这笔宝藏,八成是被他占为己有了,只可惜,有命拿没命花啊……啊——”
布衣书生的头上突然被浇了壶茶,淋得像落汤鸡一般。
“谁?谁干的?”书生一拳捶在桌面上,怒气霍然爆开。
“刚才听到一阵乌鸦在叫,就看到您的头上掉了几坨鸟屎,都说鸟屎掉到头上寓意着家里要出大事,在下便好心地帮您浇下,可是您非但不感激却出言不逊,真不知世上怎会有如此败类?”明明在笑,可是书生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下至上,将他包围。
“呦,怎么还有只虫子呢?”景暄和一指,书生便见自己的茶杯中冒出一只青头小蜈蚣,那书生腿都吓软了,“你你你!日后再与你算账!”
“您刚才喝下那么多口茶都没发现,仔细中毒了,那就要出大事了。”
书生脸色一白,随即将手指插入喉中,用力干呕。
他扶着茶坊边的树,怎么也呕不出来。
“快走快走,带你去看大夫。”书生的同伴架着他飞也似地跑走了,形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景暄和一手撑着桌子,坐了下来,她将蜈蚣拿出茶杯,放入瓷瓶中,这是景暄和养的蜈蚣,刚才趁与书生说话间隙放进他杯中,书生却没有发现,还以为自己中了毒。穿越后,景暄和便找到了于歌笛藏着的蛇虫鼠蚁,其实在现代,她也很喜欢这些玩意儿,冥冥之中,算是二人的默契吧。
景暄和像想起了什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雨已止住了,可天空仍是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会再下。
以前读《明史》时,景暄和最佩服的便是于景涟,几乎是她偶像般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对抗黑暗与不公,虽然最后惨死,却死得壮烈。更何况她早就继承了于歌笛的记忆,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于景涟慈爱的面容。
那时,爹爹经常对于歌笛说:要隐忍才能成大事,要坚持心中的信仰,做一个忠君爱国、明礼守信之人。
可是……
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了,卑鄙小人魏福忠仍旧风光无限,而忠臣义士却身死魂灭,如今还落得被布衣嘲笑的下场呢?虽然景暄和知道,魏福忠迟早会倒台,可是迟来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人心这么黑暗,世道如此险恶。
信仰,真有坚持的必要吗?
景暄和在心底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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