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瑗睡了整整三日。
若说东宫是一座囚牢,也是最奢华的那种。
没有任何人来扰她的酣梦,每天睡了吃,吃了又睡,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今夕何年。隔着婚榻垂挂的翩跹红纱望出去,看见大殿外的花树与天光,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嫁了人。
她的确按计划搞掉了殷明荆,不料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更把自己的后半生坑了进去。
走了一个疯太子,又来一个。
没完没了,烦不胜烦。
但冷静下来想想,殷明垠做太子也有好处,他刚上位,身后无母族倚仗,正是用人之际,想必不会对顾家动手。
这么说来,她还得感谢顾骁那个头脑机灵的,他当初慧眼识珠,如今算是新君跟前的红人了,连带将军府也沾了光。
她筹谋多年,竟比不上顾骁一次站队的效果好。
顾西瑗缠在锦被里翻了个身,格外舒坦地伸直了脚板,踩到一只圆滚滚的桂圆。
老爹从小宠她,只要是府中她的物什都是按京中最上等的规格置办,可比起这东宫的床褥物件,竟就不够看了。
顾西瑗埋在云朵一样柔软香甜的被子里,恍惚忆起,好像自从年幼时东宫立储,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这么多年了,虽非最理想的结果,也算尘埃落定。
好像经历了一场漫无边际的长跑,终于抵达了终点,她又困又累,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恨不得睡上一百年。
顾西瑗没心没肺睡到第三天,蓦然睁开眼,后知后觉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殷明垠如今成了太子,拥有了对她生杀屠宰的大权,不是当初她院里那个当牛做马的小可怜了。虽说殷明荆倒台了,换了个人坐上储君之位,与之前又有何太大的区别?
不照样是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活?
大婚那日自己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顾西瑗记不清踹过他几脚,咬过他几口,从嘴巴到脖子到肩膀,后面还动了刀子……
她想起少年太子被她赶出婚房时,血淋淋落下血滴的指尖,不由心虚地咬住半块被角。
管他的。
遇事不决睡大觉,爱咋咋。
想是这样想,顾西瑗再也睡不着了。
她好像揣了块炸弹在怀里,翻来覆去总觉不妥,脑子里关停了三日的警报重新启动,乌拉乌拉转着刺眼的红光。
顾西瑗鲤鱼打挺坐起身,穿鞋更衣,抓起梳子随便刮了下满脑袋的乱发,风风火火踏出寝殿,决定去观察一下情况。
新官上任也有三把火,遑论是东宫储君这种古代封建社会权势的顶点,真把殷明垠惹疯了,拿她开刀,那就玩完了。
训狗还得打一巴掌给块骨头呢!
顾西瑗踏出寝殿,路遇的宫婢们纷纷向太子妃拜礼。
她不大习惯这种主仆泾渭分明的氛围,便摆了摆手,向她们问询殷明垠的去向。
丫鬟们相互瞄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是太子殿下住进了侧殿。
顾西瑗不算意外,便提裙往侧殿去。
她今日穿了件缃色襦裙,月牙白的诃子裹住饱满娇俏的胸脯,胸前刺绣的垂丝海棠平添一抹娇妍夺目的红,未着珠翠的柔软乌发扫在锁骨间,走动时裙摆飞扬,清新灵动似枝梢上将熟未熟的柿果。
东宫的侍婢们打量着,悄悄议论,道是这位出身将门的太子妃殿下虽容貌灵秀,也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甚至比不得太子殿下清绝惊艳。
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两位太子耍得团团转,搞出这夺位抢亲的皇家笑话,到头来无论谁登上宝座,她这太子妃的位置都抓得稳稳当当的,怎么不算心机深重呢?
顾西瑗脚步微顿,侧过脸瞥去一眼,几个宫婢低下头,赶紧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小姐!”
她正不爽着,思考要不要也来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治两个小蹄子浅浅立个威,就见迎面一个眼熟的姑娘呜呜噫噫地跑来。
“小苹?”顾西瑗愣住了,眼眶一酸也朝她奔去,亲如姐妹的主仆二人抱成一团,都泪糊糊的,“你怎么在这儿!”
“太子殿下怕小姐一个人住不惯,特意接我们过来,还发了新婚红包!”小苹破涕为笑,从袖管里掏出厚厚一只大红荷包给她看,“将军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小姐嫁人后可不能由着性子,没成想,刚嫁过来就睡了三日大懒觉!”
“不准告诉爹爹!”顾西瑗揪住她红红的鼻尖,瓮声瓮气地威胁。
小苹点头,左右瞧了瞧,神神秘秘凑到她耳边:“我来的时候,一见到太子殿下,可是吓坏了。他……他跟阿薯长得一模一样啊!莫不是双胞胎?”
顾西瑗“噗嗤”笑出来,想到什么,又笑不出来了:“若我说他就是阿薯呢?”
小苹睁大了眼,满眼的星星闪耀:“那是大好事啊,小姐!”
顾西瑗:?怎么就成大好事了。
这是蓄谋不轨,是蓄意欺瞒,是原则问题!
小苹:“就像少将军老爱说的那啥,天赐良缘!我本来很担心,若太子真是传闻中那般,小姐嫁过去可怎么过日子呢。”
“可若是阿薯的话,就一点都不用担心了!毕竟他长得漂亮,脾气好,还对小姐特别温柔,特别包容!平时连喂饭、擦脚都肯为你做,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估计连架都吵不起来!”
顾西瑗老脸一红:“一个红包就把你买住了,叛徒!”
又不是她要求的,贴身侍女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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