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殷城里平素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满地横尸。

银月下宛若人间炼狱。

但根本不容宋毓容松口气,弥漫着浓郁血气的死寂里,突兀的响起一阵轻笑。

声音自众人身侧传来,宋毓容闻声望去心头一紧。

只见无数尸体旁,无人在意的下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只人马,他们手举火把宛如黑夜鬼火。

不同于方才那一队的简装带刀身量不齐,这一队明显训练有素,一眼望过去所有人都身着软甲,不但轻便更是耐火烧。

这是有所防备的。

宋毓容蹙起眉,火攻计显然是不行的,不待宋毓容再思索,人群里一人朝前走出两步。

男人身形较之其他人明显矮小,宋毓容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当日曾在红楼她假扮舞娘时见过的归顺部族的那个王家旁支胡烈!

当日他们将人暂时控制后不知何时两人就迷晕看守逃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见。

胡烈看向府门外身着华丽的宋毓容,如当日一般一脸垂涎的猥琐模样甚至不加掩藏,将刀自腰侧抽出,肆意嗤笑,“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当日遁走的舞娘,原来传闻中高贵的公主殿下也会学人偷听墙角,用的还是这种不体面的方式,真是让人长见识了!”

男人不识好歹的上下打量着宋毓容,似乎是料定今日会赢,话中也不再隐藏:“当日殿下乔装改扮窃取到了消息,所以自以为我们好对付,就拿这点东西就想能打赢?真是笑话!”

胡烈自地上捡起一只断箭一下子折断,他身后无数部族人闻言嗤笑,一声声刺耳的奚落言语过后,胡烈才又开口威胁。

“若是殿下识相不如让开,看在你风姿绰约的份上,我还能考虑给你一条活路,若是不让——”胡烈将腰侧长刀抽出,直直指向坐在上首的宋毓容。

“就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了!无论你是如何能耐,有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公主,今日我们是一定要将殷城踏破!所有城中百姓一个活口都不留!”

似乎是想展示自己的威慑力,胡烈说完后振臂一挥。

“掳公主!夺殷城!杀百姓!自为王!”

胡烈身后无数部族人高喊出声,阴森森的声音引得府门外百姓一阵骚动,夹杂着异族口音的声音阴森诡异,宛如地狱鬼魅。

一众百姓瑟瑟发抖,抱着孩子的妇人拭泪安慰被吓哭的孩子。

见宋毓容不回答,胡烈继续挑衅:“殿下可想好了,我可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降,你这命要不要可在你了?”

被几次三番当众羞辱挑衅的宋毓容却是面色如常,与身后惊恐的百姓不同,她只如常端坐着,抬手气定神闲的将茶盏送到唇边轻啜一口后才缓缓开口道。

“我们大晟这么多年也不曾亏待过你们鲜卑一族,这几年连年旱灾大晟不但给你们减轻岁供,更是怕你们挨饿返向给你们部族子民粮草,更是承诺不开战,你们可还记得?”

“这些年我们不曾乱动一兵一卒,不想你们就是如此回报我的,竟然直接攻城,真是好一个忘恩负义!”宋毓容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撂,满脸怒容,一双凤眸微眯。

宋毓容此话一出,原本满脸戏谑的胡烈面色一滞,带着慢慢的心虚狡辩道:“胡说!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们粮草过!不过就是表面上装作和善,说什么念及年岁不佳思虑百姓疾苦,其实一点粮草都不曾给过!”

胡烈身边的部族人也没注意到胡烈明显的心虚,闻言也纷纷发泄心中不满。

“可敦病重,我们却连药都没有,硬生生看着人要不行了!我们找你们城太守救命,居然直接被赶了出来!亏得我们虽未收到粮草还年年恪守不曾进犯,你们就是如此对待我们的!”

“就是就是!不下雨,没有草我家牛羊都要饿死了!就这样也不曾想过进城偷窃,若不是你们大晟不给人活路,我们又怎么会被逼到这样!”

……

“诸位可愿听在下一言。”

说话的人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竟引得在场众人噤声。

他们望向说话之人,竟然是一直不曾露面的宁太守,宁则卿。

宁太守年岁不轻鬓发花白,身形鹤立,却不顾卫兵阻拦走到刚才叫嚣的众人面前,一展手将一叠奏折展开。

“这是殷城这三年来收到朝廷给部族的赈灾粮明细,殷城不曾有丝毫克扣,甚至因地处本地知晓民声艰难还以本官私产略略补上,每一年都按时给了这位胡近卫。”

说着宁则卿更是将加盖胡烈私印的明细拿出,一张张足足有十数张!

几个前面站着的部族人抬手接过,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上面加盖的确实是胡烈私印不假,但最让人震惊的,是手里一张的粮草数量就足够他们整个部族生活数月有余!

而这些钱却不曾到族中,所去之处自然不必多说。

“胡烈!你竟然私吞我们的救命粮!”

距离胡烈最近的男人抬手就要打他,胡烈连忙狡辩。

“这是宋毓容的离间之计啊!为的就是离间我们!大家不要被骗啊,只要我们打下殷城,就有数不尽的粮草了!”

胡烈还想继续鼓动这些部族人,但周围的人显然是听不进去的。

此后宋毓容则是直接抛出最后的底牌,她抬手将城中负责往来商货记录的官吏叫来,在官吏详细的将胡烈如何将无数粮草运去相邻的离城说出。

白纸黑字的记录做不得假。

部族人纷纷骚动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殷城百姓们中间也出现不少声音。

“原来我们冤枉了殿下啊……是她以身涉险保护我们,今日若不是她引我们来府外又带兵围护,只怕刚才那支人马就足够满城百姓覆灭啊。”一位听明白缘由的老者抚着心口,颤巍巍说道。

“是啊!我们眼花心盲错怪了殿下和大人啊!”

众人也是到了现在才恍然大悟,所谓外有敌患的导火索竟然是部族的内鬼。

紧跟其后不少人纷纷开始应和,从最开始的三两句变成后面的齐声。

人群中不少老弱都吓得瑟瑟发抖不能站立,但出奇意外的人群里年轻力壮的男人们纷纷自觉站到外侧,手拉手组成了一堵人墙,直接挡在他们面前。

“殿下是明主!我们相信您!”

“殿下我们愿意随您号令与这些人杀个血路出来!”

“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任人宰割!”

百姓们虽手无利器,却也从身侧抄起刚才带来的棒子棍子之类家伙,没有的人也撸起袖子准备赤手空拳上去。

“你们只管叫嚣,不过半刻钟你们就和地上的那些一样都会变成死人。”胡烈对这些毫无威胁的百姓满是嘲讽,只自顾自擦着手中弯刀。

他周围的部族人也并未再说什么,如今他们兵入殷城,就算是临时再退估计宋毓容也不会放过他们,因此虽然怀疑胡烈却也是没说什么。

毕竟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坐在府门外的宋毓容却半晌一言不发,她不过一眼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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