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浔恐那迷药会对患风虚症之人身子有害,正专心为她诊脉,没发觉安棠的异样。
他医术不算深,诊寻常的病症没大碍,疑难杂症就有些不得道法了,此刻垂眸凝神,眉头微微拧着,面露疑惑。
她脉象强劲有力是好事,但有些急快了,好像鱼跃龙门时一甩一甩的鱼尾。
陆宴浔为了守礼,侧身而坐,并不看她,实在有些纳罕,才转眼欲面诊,不料正撞上了一双盈盈水目,对他明送秋波。
陆宴浔呼吸一宕,忙撤回手。
“……姑娘何时醒的?”
安棠面不改色:“就现在呀。”
——这也不算假话,她实在太想看他的脸了,忍不住“转醒”。
安棠用左手玉指轻轻摩挲右手腕上微红的印迹,那里热意未退,正随她的心跳微弱地起伏。
她重新活泛了起来,双手扶桌撑着身子,展出一个虚弱又明媚的笑:“许公子是在担心我?”
“你怎知我姓许?”
“……”
完蛋,露馅了。
安棠:“好吧,其实我没喝茶。”
她掀眼快速瞅他一眼,见他喜怒不形于色,心里更没底了。寻常来说,这般正派的人应该不喜人说谎吧?可她、她这不是怕他尴尬嘛!
安棠心中百转千回,金山银山堆起来的小姑娘还没有过这么无措的时候,在他威慑的眸光下缩了缩脖子,扭捏着想开口道歉——
等等,她谨小慎微做什么,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安棠倏然硬气起来:“我还没问你们的罪呢!我方才昏眩是又犯了风虚症,若我真喝下迷药,雪上加霜,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怎么办?!”
她气势咄咄,听上去中气十足。
陆宴浔略略诧异地抬了抬眼。
他难道不该是恩人?
他又收眸扫了眼,见她气色红润、曜石般的黑眸闪着光泽,多半无大碍了,便不再接话,掌心按在膝头,正要站起——
“我正与你说话呢!”
清甜的声音半是撒娇半嗔怪。
陆宴浔轻轻呼出一口气,眉间有些不耐:“那姑娘想要许某怎么赔不是?”
说话间,他利落起身,水青色袍衫上坐出来的褶皱系数展开了,微微一荡,盖住了那双被月白衣裤裹住的长腿。
安棠一边看美色而两眼发直,一边饿得眼冒金星。
“我、我想……”
“不必顾忌,我赔得起。”
谁还没有钱了?
安棠在心里哼哼唧唧,眼看着玉郎,脑中想着蒸牛炖鹅煎猪炒鸡,嘴脑一打架,脱口而出——
“我想吃你!”
“……”
“…………”
陆宴浔的沉默有些久,脸色也沉得吓人。
安棠刚要改口,“唰”的一声,约莫是绳子没系紧的缘故,幕帘毫无征兆地滑落。
茶室与外面通达时倒不觉得,幕帘一落,二人对视中的眼波都不禁跳了跳,一人定力不足地微微慌神,一人定力十足地敛眸屏息。
“……恕难从命。”他说。
“不是,我……”
安棠再欲开口,又有不速之客造访。
是老刘,他煞有介事地端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木托盘,盛着两碗水,艰难地扭腰走着,尽量让水波摇得不那么猛烈。
老刘在茶室前停步,隔着幕帘看不见里面情况,八分正经二分促狭地问道:“我方便进去吗?”
陆宴浔猛地撩开幕帘,吓了老刘一跳,手一抖,其中一碗水没端平,晃洒了。
“哎呦完了完了……这是解药水,我再去新泡一碗来。”
“不必,一碗就够了。”
老刘这才发现,其中一位小娘子竟然醒了,大惊:“我的药过期了还是失灵了?!那药贩子唬我,我得找他说道说道去!”
安棠:“……”
陆宴浔:“……”
安棠亲自为挽月喂了解药,不多时,她也幽幽转醒,发现三个人一同看着自己,除了那许公子,小姐与书肆掌柜都眼含着满满关切,不禁心底一暖。
“我怎么了吗?”挽月问道。
安棠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龌龊事,只说是茶室里薰了老刘自用的催眠香,忘记换了。
她义愤填膺一指老刘:“挽月,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让他赔你,别客气!”
说完转而看向背靠茶室外墙而立的玉郎侧脸,轻轻舔唇,“至于我么……”
陆宴浔有所感应,侧目回视,眼中射出警告的光。
可惜这招对安棠没用。
她双手食指对起来点点点,委委屈屈地冲他撒娇:“许公子,我方才说错话了,我是想说——我想让你陪我吃饭。”
陆宴浔想都没想:“换一个。”
“不行,就这个。”安棠倔强劲儿上来了,秀眉向下压,嘴上厉害得很,“你不答应我就不走!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饿昏,见死不救吗?”
陆宴浔没接话,抬步走向某个书架前,变戏法似的从搁板上拎出一笼蒸包——之前他在她的围追堵截中无法脱身,随手置于此的。
“嗒”一声,笼屉被轻巧地搁在了她面前。
安棠扁着嘴,瞅瞅笼屉又瞅瞅他,从他平直的唇线和冷冽的眉眼中读得,他此刻没太有耐心。
但她也不开心:“这笼屉都坏了!”
安棠纤指捻起一根翘起的竹丝,一抽就剥离了下来,约有一指长——是她的一指。
她顺便瞥了眼玉郎的手,樱唇微张,有些惊讶。
好长呀,打起架来会不会很厉害?
“破破烂烂的,也不保温。”
安棠又打开笼盖,瞬间白气扑面,却睁眼说瞎话。
“肯定也不好……”吃。
安棠空咽了一下喉头,食指大动。
看来酥鲜斋里食客那么多,是有几分实力的。
“反正我不要吃这个,我要你……”她愣了愣,“人呢?”
老刘给她上了杯热茶,这回是货真价实的茶,回道:“小许去给您买饭了。”
老刘又问挽月想要什么赔偿,挽月环顾四周,被书海淹没,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她跟小姐一样,都不识几个字,不过有书童专为小姐读话本。
于是她问:“那……能给我几本有趣的话本吗?”
“没问题。”老刘去去就来,回来时怀中抱了三册书,“这便是如今最畅销的……”
安棠打断:“最后女主角跟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了吗?没在一起我不看。”
老刘:“这、这恐怕不是您想的那种话本,讲的是一位英雄少年闯荡江湖的故事。”
“打打杀杀的,我不看。”
“这是小许写的。”
“快拿来给我!!”
老刘笑得皱纹都出来了:“保密,可千万保密啊!”
老刘拿了个书匣刚装好话本,陆宴浔就回来了,双手各拿了三个油纸包,每个纸包都颇厚实,却稳稳夹在他指缝中。
“烤鸭腿、猪羊荷包、鱼炙、荷叶烧卖……”他快速报了遍菜名,用方帕擦着手上油脂,从指根到指尖来回抹两遍,动作斯文又细致。
安棠饿坏了,可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大快朵颐,赧然一笑:“那公子你呢?可用过午膳了?”
“自不必姑娘关心。”陆宴浔后退半步,双手习惯性地背去腰后,颔首,“如此便两清了,慢用。”
谁两清了?她提出的要求明明是跟他一起吃!
可惜安棠没有力气,也没有立场再去留人。
眼见她的下酒菜跑了,安棠吃得闷闷不乐,却因肚饿,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双腮鼓涨涨的,活像只屯粮的小仓鼠。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就着茶水下咽,清了口,唤来老刘问道:“刘掌柜,你与许公子很相熟么?”
老刘听她居然叫自己掌柜,心中有几分感动,答道:“还行,您想问什么?”
安棠问了许公子的全名,又从老刘口中证实他确无婚配,心间涌起通窍似的畅快,唇角飞扬。
“那我若是想偶遇,什么时辰来你这儿最好?”
老刘越看越觉得这姑娘长得水灵心窍机灵,与闷葫芦许云正好相配,起了做媒的心:“小许平日在庐平书院念书,兴许下学时能在院门处碰见呢。”
安棠与挽月对视一眼,惊讶过后,喜上眉梢。
这可真是巧了。
她阿兄在京城遭那姓陆的毒手后,翌日便去书院谈院服制衣,可他脸上即便抹了脂粉也难掩青紫,那吹毛求疵的夫子不肯给他正眼,没说几句话就被请回,于是最大的单子就这样黄了。
那书院好像就叫庐平书院。
安棠这回上京,明面上,也是打着再去书院一试的旗号,才说服了阿爹同意。
安棠得了情报,反倒掏了腰包给老刘打赏了些碎银,用完午膳,被他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
*
等安棠与挽月坐着马车回客栈,同行而来的那对双生子镖师也正好采买回来,见她们兴致缺缺,说话也没什么气力,忙问出了什么事。
“只是玩累了而已,不打紧。”
安棠打了个呵欠,顿觉疲乏至极,可精神头却歇不下去,从出了书肆就在思索与书院聊生意的话术。
“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庐平书院。”
她正准备进屋休息,先与他们说好了明日行程,却等不来应诺,便奇怪地看了眼他们。
哥哥赵煅性子闷,一向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弟弟赵拓活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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