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养女走罢,梁堇她们回房不题。

坠儿心里有那小心思,欲哪日背着梁堇,春桃,喜儿她们不在房里的时候,问荣姐讨要二等饭菜。

今儿已是五月二十九,江三郎定下了日子,打算在下月初二作下席面请张五郎几人,酒水就吃上回杨家的金华酒。

江三郎教惠哥去荣姐房里说请席的事,那惠哥下晌来的,在房里说道:“他请了人来,要是旁人还罢了,只那张五郎,不是别人,正是他拜的张老相公家的郎君。

这张五郎说要见嫂嫂,他也不好说不教见,要是不教见,怪是小气。

娘子到那日,去前头见一见,算给他们个脸面。”

荣姐有心拿乔,只说不去:“你回去与他说,我身子不好,那日去不成。”

惠哥见她不去,急道:“郎君诚心教我来请娘子,娘子不去可怎生是好。我知娘子恼他,他只不算是个人,如今厚着脸皮来央娘子,娘子就当看他可怜,去一回罢。”

任惠哥如何巧嘴,这荣姐都不松口。惠哥无奈,与梁堇几人道:“姐姐们也好歹劝劝。”

“谁敢劝,你家郎君恁有脾性儿,我家姐儿嫁到你们家快四个月了,来俺房里才几回,恁冷着人,把俺家姐儿都忘了。

如今教人去与他作脸面,倒想起俺家姐儿了。

与你家是作大娘子咧,他是官家不成,把人娶回来不理了,俺家姐儿又不是甚麽贱人,得他一车冰,就要去与他热脸,他有脾性,当谁又是好欺的。”

坠儿一张伶俐口,说的教人另看她。

惠哥道:“你这个姐姐,不说劝劝,怎麽还火上浇油了起来。”

“你去去。”坠儿把人往外头轰。

惠哥不肯走,又去央春桃:“大姐姐,你好歹说说话。”

春桃一面在凳上作针线,一面睃荣姐,不作声。

惠哥气的直跺脚,回去不见江三郎,寻了半日,在江大郎的院里寻到了人。

“你还有心来这顽。”

江三郎道:“我与大哥说事哩。”

“你还不快回去拿个主意,你那位奶奶不肯应,我去她房里请她,教她房里的丫头好一顿刻薄,只没脸的很。”惠哥道。

江三郎回房与江大郎说了一声,带着惠哥回

去了。

这厢张氏来房里与兄弟俩人送湃过的豆子汤,见房里只有她官人,就问道:“老三怎麽走了,不是方才说要喝我作的豆汤吗?”

这江大郎生的丑,要说多丑,长脸彘鼻,豆儿眼儿。在房里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坐在榻上,让人不爱亲近。

这人多自卑,随身的布袋里装了一块镜子,时常无人的时候拿出来自窥。

本是考中了进士,入了那官场,却因相貌颇受排挤非议。

这世上不止妇人爱搬弄是非,像那等官员,端的猥琐,不是丈夫,爱说人的短处。多是穷家出身,没有得力的门路,就靠奚落旁人,来显得他。

是人,都要脸面,江大郎本就介怀,同僚又背后讥讽。日子一长,就害了心病,整日里郁郁,当时正任地方县令,一连俩月不出房门。

官邸的人几日一催,积压的公务无人处理。张氏见没法子,就与公爹去了信。江大相公知晓后,大怒,派家奴前去。

那家奴到了地方,逼迫江大郎去官邸,谁知夜里这江大郎竟要上吊,幸好被丫头发现才救了下来。

这江大郎与李氏去信,信里说在这作官,日日不得好过,如刀子刮肉,若要儿命,只求不作官。

寒窗苦读多少年才能考中进士,人为了能踏上仕途,只夜里用精血熬油,好不容易踏上了官路,却要不干。

李氏可惜,却更心疼大儿,用了手段,逼那江大相公点了头。如今,这江大郎在杭州任个闲散小官,一月里只四五日去点卯,余下的日子,都在家,或在外与人吃酒。

都说权势好,只这物,在油锅里,非常人能得。敢捞者,要有舍得一身刮之勇。欲在里头得意,排挤奚落都受不了,怕是多难成事。

这江大郎是个多疑人,见张氏恁关心他兄弟,便道:“老三一来,你恁殷勤。”

张氏道:“一家子人,难道他来我与他冷脸不成。再说,你身子不好,日后一对儿女还要仰仗他。”

张氏面带鄙夷,心里气他不争气。若她是男儿,能中进士,死也要死在那官位上。能作官却不作的人,比那窝囊废还不如。

江大郎说不过她,只得作罢。

且说江三郎回去后,听惠哥说了一遍,当下拿出一只金元宝,教惠哥去外头与正房

里那位打一只金戒儿,两根金簪来。

惠哥问他:“打甚麽样式的?

江三郎道:“我不懂你们女人家的事,别打俗了,她不爱,挑那新鲜雅致的样式,打了她能出门戴。

“不如与她打一只四方的扣边玫瑰戒子,簪子打一根并头花簪,一根金荔枝簪。

江三郎说行,教她也别打了,怕来不及,去外头金铺里捡这样的样式买来就是了。

“这只金子恁重,只怕用不完,剩下的不如教我也买个戴。

你上回许给我的蜂赶菊的背梳,也没给我,那个我不要了,只这回教我也挑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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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三郎许了,那惠哥用手绢包了金子,去外头金铺里买了首饰,给自个挑了一根金瓜头簪。

回来教江三郎过目,江三郎又拔掉了自个头上的竹簪,添了进去,教惠哥拿与她。

惠哥来到荣姐这,奉上礼物。荣姐掀开手绢,见是两样金首饰,皆是金灿灿的模样,另一根竹簪,是男子所用。

她不用问惠哥,心里就明了了,江三郎这是与她求饶咧。荣姐来到江家后,头回恁快活。

这回没再说不去,问惠哥:“初二都是哪几人?

“一人是张五郎,还有秦大郎,薛二郎,这俩人,家里都是那等官宦人家,和咱家郎君同在张家念书。惠哥道。

“我初二见一见他们,可还有旁的事?荣姐问。

“郎君说,他之前去秦家,吃了秦家娘子几回鱼汤,那秦大郎听说娘子房里有手艺,只说要吃。

郎君说要是娘子方便,到那日,随便治两个小菜送去。

“恁大的面儿,还要作菜请他们吃。荣姐道。

“因不是旁人才这般,娘子教人随便弄俩菜打发他们就是了。

“他们打哪听来的我房里有手艺?

惠哥道:“谁知晓呐,八成是那日在席上吃了那咸鸭子,就猜娘子房里有手艺。

那人脸皮也厚,不说请他吃,硬与咱讨要。

“你且回去,到那日再说罢。

“娘子可别到那日再说,你好歹给我个准话,教我回去好回话。

“我房里做的菜赖,他们不嫌就作了送去。只没做菜的地,你们给人派下了事,教我房里

的二姐往哪去做。荣姐道。

惠哥见她应了,心中一喜,道:“咱家就有灶房,我去和那江管事说,教她腾出一个灶来。

惠哥走罢,荣姐与梁堇道:“二姐你受累,初二那日随便治两个就成。

荣姐这麽说,梁堇却不能当真:“姑娘,您都瘦了,咱既是用灶了,不如我与您做桌席面?

荣姐见二姐这麽说,心中欢喜,自是许了。

春桃私下问梁堇房里还剩的有没有面,烙几个饼子吃才好,面是有,她们兑了钱,央梁堇做一锅油滋滋的辣菜。

到了初二这日,梁堇一早带着李大娘,香豆,去外面买肉买菜。

回来后,又带上她们自个的盐糖醋酒香料。

彩娟,香豆,也一道跟了过去,帮着烧火择菜。

大灶房里一共有六个灶,江管事把最里头的那个灶与了她们用,在这里,梁堇还遇上了江妈妈。

这江妈妈是喜船上那位,是大灶房的二管事。

她见到梁堇,一副不认识的模样,李大娘去和她搭话,也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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