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喝闷酒从醉仙居换到了鉴查院,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还是一样的苦闷。

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但范闲至今无法接受别人那么说洛九。言冰云也是。两个人受不了的原因,除了他们都是洛九的朋友,还因为,他们都心怀愧疚。

小范大人没法跟人解释,那首诗是他网上看来胡乱背的,尤其是在诗句一句一句成真的时候。他更没法对别人说,洛九的桃花债,有不少是被他扯来给他打的掩护。他玩笑般给好友挖的坑,如今全变做了一颗一颗子弹,在今天,正中自己的眉心。

而小言公子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想那日和洛九的对话。“你可想过回去之后会如何?”当时,洛九只回答了两个字——“圈禁”,他早料到陛下不会放他自由。可自己不仅不信他,还对他说了什么?“若你不回去,活不过三十日。”

现在洛九一语成谶,还是以那样难堪的方式。言冰云没法接受那个自负的自己,更让他没法接受的是,就算再来一次,就算相信了洛九的话,他还是会选择,逼他回来。

“我算是个什么朋友!”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同一句自嘲。

两杯烈酒,落入愁肠。

“合作吗?”这一次,是小言公子先开了口。

最后一坛酒饮尽,范闲醉意朦胧地在鉴查院睡下了。清晨起来的时候,他没见到言冰云,反而见到了陈萍萍。深衣广袖的鉴查院院长就坐在床边的桌子旁,看着手中的公文,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摇着轮椅转身:“醒啦?”

“嗯。”范闲轻轻答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宿醉后抽痛的太阳穴,也借这个机会掩住眸中复杂的神色。

这是小范大人发现自己身世,发现洛九身上刑讯痕迹后,和陈院长的第一次见面。这个人是他娘亲的挚友,对他十分照顾,为他数次挡灾。可是他也算计他从澹州来京都,从京都到北齐,在幕后操纵他的人生。更何况,他还那样折磨洛九。

他没想好怎么面对陈萍萍,在他和洛九的计划里,也没打算借这位陈院长的力。

陈萍萍看出了范闲沉默背后的抵触,轻笑了一声。

“还有空喝大酒啊,真有闲情逸致。你就不想知道,太子现在怎么样了吗?你们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揭穿的事,不管后续了吗?”

范闲没有说话。他其实有后续计划,但他不想告诉对方。

“你的朋友进庆庙整整两日了,你所做的就只是在青楼里抓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如果我告诉你,保他清名,和救他出来,只能选一样,你会怎么选?”

范闲咬紧了牙关。他已经选好了,或者说,洛九已经替自己选好了。但是——

“我凭什么回答你!凭什么相信你!”

陈萍萍看着眼前青年倔强的神色,和泛红的眼圈,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你之前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没有我,洛九打完李承泽就该死了。这一点,你知道吧?”

范闲垂了眼。他知道,陈萍萍在宫中的谏言救了洛九的命,这一点,他该谢他的。可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鬓发有些斑白的男人,他就是张不开口。或许如果他们是彻底的陌生人或者敌人,反而会容易些。

见范闲没有开口道谢,陈萍萍反而更高兴了几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哄小孩儿似的塞进范闲手中:“你信不信我没关系,我把这个给你捞回来了。”

“陛下扔了你的腰牌,可没说要撤了你的提司吧?”陈院长这么说道。小范大人低头去看那块提司腰牌,心里琢磨皇帝是什么意思。他恨他,想杀他,但不得不去细细体会他的深意。帝心难测,可他不得不去尽力揣测。

他凝眉深思的样子让陈萍萍眼角又有了笑纹:“很好,就该这样。少动些情感,多用点脑子,冷静下来,收敛锋芒。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真正了解你的对手吗?你是否想好了,之后要怎么做?”

——我的对手,是皇帝,是太子,是二皇子,是所有和他们一样不把人当人看的统治阶级。这里面,包不包括你呢?

——我不是我娘,我有了我自己要走的路,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同道人。这里面,包不包括你呢?

范闲抬头看着陈萍萍,用眼睛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长久地对视。范闲的眼神隐晦,可陈萍萍还是看懂了。只是陈院长的眼眸深不见底,范闲却看不懂。

陈萍萍像是已经得到了他要的所有答案,轻笑了一声换了话题:“鉴查院提司虽然权重,但势单力孤。你来京都很久了,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麾下。学学你的好朋友,从我这撬走点人,从你爹那拉走点人去。搭个草台班子,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我有王启年。”我还有,所有洛九的麾下。

“不够。”陈萍萍摇头,又开启了新话题,“我听说,朱格死时,你祭献了挽联?”

“嗯,同事一场,朱大人对我和洛九多有帮助。”小范大人老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情有义,这很好,会让你之后的路好走很多。朱格死后,一处还没有人执掌。我建议你这个提司先把一处担起来吧。一处监察京都百官,牵扯极广,既是是非之地,又是鏖战之处,不管之后你要做什么,这个位置,都适合你。”

他又一次帮了他。范闲在床上直起身子,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提司腰牌,又泄气似的塌了腰,“陈院长,是不是我这一生,都在你们掌控之中啊。”

陈萍萍笑得慈祥:“我曾经说过,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在。”

“为什么那样对洛九?”年轻人声音里终究含了委屈。

“我要确保他帮你。”

“他本来就在帮我!”

“我信你,但不敢信他。”

“那我能信你吗?”

“可以,但不能全信。人心难测,谁也别全信。”

——你错了,我信洛九,全信。

两人的对话到此告一段落,小范大人利落地从床上跳下来:“我推您出去?”

“不必,言若海马上就到。四处他会逐渐交到言冰云手里,你们两个联手,在庆国做不到的事情就很少了。”

——还有什么事,是你看不穿的吗?

范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走远了。陈萍萍在身后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又一次笑了起来,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杀伐果决的鉴查院院长,就像一个送孩子上学的平平无奇的老头儿。

他最后也没问范闲想做什么,因为他已经再清楚不过——范闲想要保护朋友,想要为民请命,为此无惧霜雪,风雨兼程。他很高兴这个孩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哪怕他离他更远了些,也没关系。

他会改变世界,活在光里。

另一边,言若海和自己的儿子也在进行一段类似的对话。而在和范闲深谈一番后,小言公子对这番对话的准备还要更充分些。

“您问我,抓那些侮辱大庆三品将军的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谊,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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