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长安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禁军得了武三思的命令,穿着铠甲,明火执仗,挨个在城中抓捕涉嫌谋刺案的罪犯。主谋王同皎是李显之女定安公主的丈夫,定安公主亲自出面哀求,也没有在禁军手下救下自己的丈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

哭闹声,哀求声几乎响遍了长安城。这宛如梦境一般的恐怖直到黎明才将将结束。上朝的大臣们路过紧闭门户的街道,几乎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股预感在皇帝李显因病罢朝时升到顶点。不等那传旨的内侍退出,魏元忠就高喊道:“臣有事关吐蕃的军国大事不得不奏!还请准许我入内觐见圣上!”

内侍知道魏元忠圣眷正隆,不敢和他作对,谦卑道:“魏相公,圣上他真的病了,头疼得厉害,已经下了严令,是谁也不见呐。还请魏相公不要难为小人。”

魏元忠只是刚直,却并不愚蠢,此刻一脸严正:“公公,非是我魏元忠一定要与你为难,而是吐蕃事大,不可不议。我只想烦请公公通报一声,并另传兵部职方司郎中洛北与我一道入内觐见。”

“洛北”二字一出,武三思的眼睛已经瞄了过来。他在动手之前,已经意识到魏元忠可能会就此事发作,却没想到魏元忠的消息这样快。他忙走过去,对魏元忠行礼,又对内侍赔了个笑脸:“公公,既然是军国大事,还是通传一声的好。”

那内侍似乎与他熟悉,不同他争辩,只低头领命而去。武三思又一脸笑容地对魏元忠道:“魏相公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圣上抱病,不能视事,正应是我们大臣为圣上分忧的时候。魏相公老成持重,应当把兵部的担子挑起来,何须事事请示圣上?”

“正是。”一个女声从屏风后传了出来——正是韦皇后,“魏相公,圣上信你,才将一干大事都委托于你,如今你都不敢担当,日后要是有更大的差事,你当如何?”

这是许以高官厚禄了。魏元忠极警醒地低头行礼:“为圣上和大唐分忧,乃微臣应尽之责。只是吐蕃之事兹事体大,微臣不敢擅专。”

韦皇后见他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魏相公何必如此,圣上已命我许你便宜行事之权,魏相公不必太谦,且放手去干吧。”

能得皇帝如此看重,魏元忠不免又低了三分:“是,微臣遵旨。”他退到班中,不再说话。

韦皇后又在屏风后道:“诸位朝臣,若有要事上奏,可以将奏疏呈上来,由本宫代为转告圣上。”

眼见一向以刚直的魏元忠都退了下去,满朝大臣无不唯唯诺诺,只将奏疏呈给内侍,各自站回班中不提。韦皇后又宣布了因圣上病重,废朝三日的消息,才带着内侍施施然离开大殿。

一众大臣各自对视,李显废朝是个很不利的信号,意味着至少京城的混乱至少还将持续三日。但圣旨已经下达,大臣们也没有好办法,只得各自离开。

魏元忠走出宫廷,见到武三思在路边恭候,也只是拱了拱手:“梁王殿下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我魏元忠是下过三次刑场的人,不怕你玩的那些肮脏手段,只有一条,你给我记住了,要是耽误了和吐蕃的盟约,你和我就是刻在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魏元忠不等武三思辩解,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武三思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微笑终于碎成了碎片,传召:“告诉崔湜,叫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洛北的口供问出来。要快!”

那侍从得了命令,眼睛一转,道:“要不告诉崔郎中和周利贞,多用些大刑,把魏元忠也一起拉下水?”

武三思气得给侍从后脑勺来了一下:“用大刑!还攀扯魏元忠?你当皇帝和朝臣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我在排除异己?!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今天之内,就算没有结果,也要放人,否则我和魏元忠这梁子就结成死仇了,听到没有?!”

那侍从点头哈腰一阵,一溜烟地跑了。武三思气得直揉胸口,他本想先告诉魏元忠洛北和张柬之的渊源,再解释自己追查王同皎同谋的事情,没想到事情百密一疏,风声走漏得太快。他此刻没有一点实证,想要把洛北和张柬之的关系暴露在人前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好在他昨天命令禁军在城中大肆搜捕人犯,把水搅得很浑,到时候只要说自己是“误抓”,即使魏元忠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牢房之中,火把幽幽燃烧着。崔湜快步走进长廊,连声抱怨道:“表兄,你不是一向自诩得了来俊臣、周兴的真传吗?到底行不行啊?梁王殿下发了火,叫我们今天一定要出个结果!”

周利贞放下一杯热茶,面露难色:“我这也是难做的很,昨天审的好好的,半夜梁王殿下突然传信来,叫我不许用那一套老法子。这家伙可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用大刑,怎么能吐口呢?”

崔湜冷哼一声,抢了他桌上的茶水往自己口中一灌:“都什么时候了,表兄还在这里饮茶,这会儿是喝茶的时候吗?好了,你不要再管了,把人犯交给我吧。”

“这?这地方满地血污,不是你吟风弄月的崔公子待的地方吧?”周利贞道。

崔湜笑了一声:“你当我想待?对了,把你的人撤出去,留门口的一个。”

周利贞这次能够回朝,全凭自己这位表弟举荐,当下也不和他争辩,兀自退出了出去。两个狱卒也放下刑具,只留一个在门口站岗。

崔湜拿出一方白帕捂住口鼻,步入了满是血腥的刑房之中。洛北吊着手腕挂在刑架上,赤裸的上身到处都是伤痕,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地方。他合着眼,面容惨白,连呼吸都十分微弱。可见连日折磨已将他折腾得体力透支。

“把他给我泼醒。”崔湜不耐烦地向刑房外的狱卒吩咐道。

那狱卒不敢怠慢,当头一桶冷水朝洛北头上浇了下去。

洛北为这冷水一激,呛咳几声,终于醒了过来。他看到崔湜站在面前,疲惫地把头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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