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称没有被贺小茶的气势吓到,相反,他醉眼迷离,眸中像是浮了一层猪油般发腻,他邪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娘子还挺辣!不知到了本郎君床榻之上当是何种滋味啊?!”
沈钦和李行隐,听到这句话,眸子里都染上杀意,就连一向跟贺小茶不对付的顾崇岁都要撸了袖子冲上去打人,却被贺小茶伸手拦住。
贺小茶盯着朱称:“少废话!今日姑奶奶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双陆圣手!你是客,我让你先来,起手吧朱郎君。”
“好!”朱称也来了兴致:“待会儿你可别哭啼啼求饶!”
两人已经剑拔弩张至此,孙妩月在一旁瞧着,暗自想了想,还是吩咐了身边的丫鬟霜儿:“这朱称不是个好相与的,郎君又是个鲁莽性子,待会儿四小姐要是输了,就要出大事了。去前院,请父亲母亲过来,免得场面不好收拾。”
霜儿领了命,忙往前院走,这边朱称手上的竹筒被摇的震天响,六个骰子在里头像是点了炮仗。
朱称满脸的肥肉都随着他胳膊的晃动而震颤,片刻过后,他“哐啷”一声将竹筒顿在桌上,又用手箍着竹筒在桌上走了几遭。
“开!”朱称高喊一声,只见齐刷刷一片红色点数朝上,竟是从一点至六点整整齐齐。
席间会玩“小双陆”的郎君纷纷低呼起来,震惊过后又用同情的眼光看向贺小茶,这顾四小姐恐怕要栽在朱称手里了,方才受了惊的小丫鬟也紧紧抓住贺小茶的衣摆,急得逼出泪来。
朱称大笑:“四小姐怕是没见过小双陆的这等骰面,本郎君来给你讲讲,这叫一……”
“一串红。”贺小茶将话茬接过来,也伸手将骰子收拢起来,将竹筒握到自己手里,晃动起来:“小双陆源于军中,边关艰苦,将士们难得休憩,便将小双陆当做消遣,还互相约定,摇出多少点数,将来就要斩杀多少敌人,扬我大唐国威。一串红是极好的骰面,象征了大唐将士的朱袍丹帜,寓意则是我大唐将士在战事中所向披靡,顺利凯旋。”
贺小茶玉腕玲珑,竹筒叮咚作响,她的声音有些稚嫩却又铿锵有力,神色更是一派潇洒恣意,席间竟有几位郎君有些看入了迷,就连一直围在顾宝珠身边的几人也暗暗往贺小茶这边凑了凑。
贺小茶只一心听着竹筒里骰子碰撞的声音,酒肆里一位叔父同她讲过,点数不同的面,碰到一起发出的声音也是不同的,玩多了,自然就会听声辨位了。
贺小茶刚学小双陆的时候觉得这大叔简直胡说八道故弄玄虚,可后来几年,竟真让她玩出了门道,每个骰子六个面,面上的点数都是凿出来的,平面凿痕不同,碰到一起声音自然不同,传递给手上的震感也不同。
她听着听着,嘴角就挂起一抹笑,对了,就是这个位置,这样就对了。
于是她将竹筒叩在桌案,只来回擦行两遭,动的时候大开大合,如今停下也干净利落。
竹筒未开,众人屏息,贺小茶扬眉一笑,看着朱称:“一串红的确厉害,但你可知,一串红之上,还有更吉利的骰面?”
不等朱称回答,贺小茶素手高抬,竹筒掀开,六枚骰子,皆是六点朝上,两红、两黄、两绿均分,朱称见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贺小茶笑了笑:“这叫盛世天,寓意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象皆灿烂。”
“不可能……”朱称霍然起身,想要薅贺小茶的衣襟:“你出老千!我都摇不出盛世天!你怎么可能会!一定是出老千!”
就在朱称的手就要碰到贺小茶时,两道疾影来到他跟前,李行隐扯住他的肩膀,沈钦则踹了他的膝窝,朱称“哎哟”一声,便跪到了贺小茶跟前。
贺小茶被沈钦和李行隐吓了一跳,她看一眼他们的席位,不是……他俩明明刚才还坐那么老远的,怎么“刷”一下子就过来了……
不过眼下她顾不得这两人,她心里头的恶气还没出呢!
她低头看向朱称:“朱郎君,胜负已定,磕头吧。”
朱称拼了命的挣扎:“想让我给你这小浪蹄子磕头,你做梦!你跟谁学的小双陆?听说你在京畿道开酒肆?还不知道是陪了多少人喝酒睡觉才得了这样的本事!给你磕头?!你做梦!”
这话可以说脏到了极致,贺小茶简直要被气炸了,她拿起手边的茶盏就要抡到朱称头上……
“住手!”
正当此时,一道男声传来,众人抬眼一看,正是今日宴会的主人顾云亭夫妇,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几人。
贺小茶并不认识这些人,故而面无惧色,可其他小辈都认出来了,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其中还有朱称的父亲和沈钦的父亲,于是不敢造次,纷纷噤若寒蝉。
朱称见自己老爹来了,赶紧挣脱了李行隐,连滚带爬走到老爹跟前:“阿耶,您要替我做主啊!儿在旁人家做客,被欺侮至此,咱们朱家三代翰林,您更是跟着先帝出生入死,有从龙之功!他们……他们怎能如此对待孩儿!”
“孽障!”朱霖猩红着一双眼,嘴上是责备朱称,可眼睛看着的是贺小茶沈钦他们,面上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狠色。
正如朱称所言,朱霖有从龙之功。他原是隋炀帝的近臣,当年高祖于太原起事,若无他跟几位同僚在长安接应,哪里会有如今的大唐。
就连当今圣人见了他,都要礼遇三分,朱称是他的老来子,又是唯一一个儿子,以他的功绩,朱称想娶公主郡主也未必不可,只是给皇家做婿,难免拘束,他这才答应来顾家看看顾四娘子。本来这就已经是给了顾家天大的面子,可偏偏顾家竟这般不知好歹,顾芳年更是个没有教养不知廉耻的,竟敢当众这般侮辱称儿……来日他定要参顾云亭几本!
朱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容:“顾大人,看来贵府的席面,我老朱确是吃不起。方才我儿是如何被你家姑娘作践,你也看到了,亲事就此作罢,今日之事,还望顾大人尽快给我个说法!”
一听朱霖动了气,兰璃裳赶紧陪了笑脸:“朱大人,今日之事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回头我让……”
“不必废话了。”朱霖冷着脸唤了一声儿子:“称儿,同我回府!”
朱称擦一把眼泪,站起来,乖巧应“是”。
正当父子两人转身欲走之际,贺小茶冷冷道:“站住!”
众人看向贺小茶,朱霖也忍不住回了头。
贺小茶微微垂首,似是在权衡什么,可很快,她的双眸抬起,又是一派清明。
她直直盯住朱霖:“朱大人。我和朱称的赌约,他还没有履行。”
一言出,四座惊,荀书儿赶紧上前,拉住贺小茶的手:“年年……别……”
“呵。”贺小茶冷哼一声:“方才朱称想要当众侵犯他带来的丫头,我看不过,便同他立下赌约,玩了一局小双陆。说好了的,我若输了,丫头他带回去,随他处置,余生我给她做妾。他若输了,丫头归我,他给我磕三个响头。现在,他输了。”
“贱……”朱称闻言又要发作,被朱霖一个眼色制止。
朱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贺小茶:“顾小姐,小双陆本就是游戏,闹着玩的,何必太当真?再说了,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说话还是要小心些。称儿一向心软,对下人好,这丫头是我朱家自己的奴婢,他与之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当众侵犯这种罪名,可不能随意给人安啊,否则传出去,四小姐小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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