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两位阁老能在风波诡谲的老登一朝混到现在这个位置,那是盛名之下,绝无虚士。平日里世子之所以能耀武扬威,衬托得两位阁老仿佛只是个可爱而迷人的反派角色,那纯粹是因为穆国公府防御太高无法击穿,政治上上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到了普通一级的官员眼里,这两位阁老就真正是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手腕之狠辣凌厉,绝对能止小儿夜啼——而且不要忘了,两位阁老昔日的赫赫战绩,那还只是单打独斗,以一人敌万人而闯出来的声名;如今两人强强联手,那战斗力当然立即就是暴增!狂增!劲增!

杀杀杀杀杀!两位阁老此刻的气势比之任何时候也更强大十倍、五十倍;无比霸念,无比狂态,如此的究极形态——天下间还有什么可以抵挡?!

至于如何个劲增法,穆国公世子很快也见识到了。在关键问题上两位大佬从来不拖延,第二天闫阁老就指使手下上书,弹劾王鹏等与外藩勾结图谋叛逆罪在不赦;笔锋凌厉气势汹汹,一上手就直接戳对方死穴,充分展示了首辅的老辣。当然,一封弹劾还是不够的,被关在诏狱的王鹏还能勉强狡辩。但许阁老同样也出手了——他不知在什么时候扣下了王鹏往老家送的密信,出示密信后再将王家家人写的服辩往诏狱里一送,左庶子王鹏很快就绝望自裁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自裁,那也不必追究得这么细。

当然,这一整套流程肯定是有相当瑕疵的,如果细细追究未必不能翻案。但政治斗争的狠毒与精妙之处就在这里了,人家讲究的不是什么环环相扣精密细致,而纯粹是以快打快,痛下狠手,抢先制造既定事实——官场上的攻讦难免会有程序问题,但死人是绝对翻不了天的;任你布局精妙棋路高明算无遗策,只要拎起棋盘往脑壳上一敲,谁都只能蹬腿躺板板。

所以说,相比起这样久经战阵的老登,世子还是太年轻、太幼稚、太单纯了,他看起来是疯疯癫癫到处创人,但实际上却是心慈手软狐疑不决;杀倭寇杀葡萄牙人时或者还能痛下决心,要杀朝堂上朝夕相处的同僚下属,其实也是很难有这个狠辣的。但如今形势反转,两位阁老的加入,恰恰弥补了世子决心的不足——无论平常再怎么温文尔雅,那种封建官僚视人命如草芥的习惯,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学得会的。

但同样,两

位阁老的加入也给穆国公世子制造了莫大的压力。王鹏在狱中自杀之后闫党的攻势依然没有丝毫缓和当天就指使御史上了七八封奏折每一件都是咄咄逼人、斩尽杀绝的气势;而穆祺将奏折抄录回来给张太岳观看欣赏时不由连连出声嗟叹:

……“我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能够杀人的文字居然是长这样的!”

这句话确实非常厉害张太岳都有些接不上来;愣了一愣之后才勉强回话:

“这都是不足挂齿的诡诈权术……”

“但要坐稳内阁首辅这把椅子却肯定要这样的权术。”

与前朝的宰相不同如今的内阁在实质上还是一个草台班子临时机构纯粹依靠着惯性在运转没有任何体制上的保证每一个内阁阁老要站稳脚跟掌握权力都非得与六部与司礼监甚至东厂锦衣卫搞一番酣畅淋漓的真人大吃鸡不可。也正因为如此能坐到首辅这把交椅上的外斗如何还不好说却决计是内斗中的顶级高手穆祺这种瓜皮高山仰止的伟大存在。

“搞政治斗争也是要天赋的。”世子由衷的慨叹又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封奏疏:“这是许阁老递上来的公文他从王鹏往来的书信中找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看来是要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用强力弹压一切反对者了……”

政治斗争的思维和办案的思维是不一样的。办大案要追根究底要仔细罗织要反复拷问政治斗争则只需直奔主题;抓到蛛丝马迹后顺手往监狱里一送

张太岳有些惊讶:“许阁老拿到了犯官的书信?难道锦衣卫已经抄家了?”

抄家灭族是要走正式流程的一走正式流程事情就可能会拖下来。闫分宜许少湖之所以能以快打快迅雷不及掩耳靠的就是别出心裁大钻流程的空子。如果直接走抄家的程序事情反而会迟缓很多。

“当然没有。”世子哼了一声:“他们没有奏请抄家而只是弹劾这姓王的贪贿成风请求封锁他的宅邸免得家人趁机转移赃物。然后许阁老就亲自带队去封锁宅邸并把王鹏这几年来的上百封信全部翻了出来……”

这同

样是在钻正式流程的空子。抄家的旨意需要经过给事中审核后由三法司办理时间会拖得很长;但封锁宅邸清点赃物就只需要内阁点头效率可以加速到飞快。内阁中混了十几年的老臣眼光就是有这么毒辣。

当然钻空子也是有代价的。以朝廷的规制而言封锁宅邸后清点归清点但一件东西也不许从现场带走更不可能让你搜罗证据从容罗织什么罪名。但就是在这种颇为尴尬的情形下带队的许阁老才终于秀出了匪夷所思的操作。

“因为一封信都不能带出来所以那许少湖找了个安静的地界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将书信全部背下来了。”世子喟然叹息虽尔时隔许久依旧记忆犹新:“他这一封奏折中的每一段都是从记忆里直抄下来的——司礼监已经核对过了一个字也没有错漏。”

说到此处即使对许少湖种种的举止并不赞同穆祺也禁不住的生出了莫大的敬畏——到底是几十万人中卷出来的卷王足以屹立于士林之巅高手八股做题家的究极形态;你可以说人家坏但真不能说人家菜。

过目成诵小子!

张太岳显然也颇受触动

“看来许阁老当真是老了……”

“就是……诶?”

世子刚要赞同猛然意识到不对:

“——你什么意思?”

他迅速转头以极为惊异的表情盯着张太岳;张太岳猝不及防本能的说完了剩下的词:

“……也不过就是百来封书信而已其实一个多时辰也就够了……”

一语未毕张太岳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显然他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面前的并不是自己在翰林院同样天资高绝的卷王同僚们而只是文化水平一向评价不高的穆国公世子。自己平常司空见惯的评判标准大概、可能、或许有那么一点高了……

这就是圈子狭小的坏处了。常年在翰林院在礼部在新科进士的圈子里混久了对人类平均水平的理解难免就有一点偏差。即使是张太岳这样情商智商都爆表的顶级人物居然都一时不察顺口说出了实话来。

当然张太岳迅速察觉到了这一点并及时闭嘴低头试图转移重点蒙混过关。可惜这个时候闭嘴已经来不及了穆国公

世子敏锐的察觉出了他神色下隐匿的心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谁菜到连过目不忘这种基础技能都掌握不了吧?

哎呀呀,连背书这种简单的技巧都一无所知,那和文盲有什么区别?这样丢人现眼的文化水平,将来还怎么在官场混呀!

一但领会到这隐藏的心声,世子立刻就破防了了!

——神童了不起啊?进士了不起啊?翰林了不起啊?

——过目成诵了不起啊?下笔千言了不起啊?能写一手好字了不起啊?

……好吧的确很了不起,但谁让你到处显摆的?大安官场不允许有这样牛逼的人存在!

可惜,天才就是厉害,神童就是了不起;无论世子再怎么被这惨烈的事实刺激得四处打滚拼命破防,事实都是事实,绝不容他否认。实际上,仅仅从此寥寥数语中,他就痛苦认清了真相:对于刀山火海卷上来的张神童来说,这种扫一眼就能倒背如流的技能,可能真的只是基础操作。这种水平,这种段位,是区区语文背诵都要愁眉苦脸的菜鸡可以碰瓷的吗?

卷王就是卷王,不要用你的业余水平挑战人家的专业素养,这是对基础常识的尊重。

……不过,这样的专业素养也有好处。世子翻着眼睛想了半日,终于慢慢抬头,望向还颇有些尴尬的张翰林。

“果然。”他慢慢道:“太岳,你也有这种政治天赋。”

·

在一不小心嘴瓢之后,张太岳其实是很紧张的。无论是不小心还是口滑,在上司面前说这种话都有点不太合适。他正在绞尽脑汁思索着弥补的话术,却猝不及防的听到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果然。太岳,你也有这种政治天赋。”

“……啊?”

世子移开了目光,再次仰望天上:

“这种政治天赋真的很难得……所以太岳,你对文渊阁里首辅的那把椅子有兴趣么?”

“啊?!”

这这,这是不是扯远了啊?

“我当然不是说现在……闫阁老还得干几年嘛;闫阁老干完之后许阁老多半也要试一试,如果裕王能够上位,高肃卿肯定也是要大展拳脚的——这都不用管他,但在那之后,总该添一点新鲜血液么!”

不是,您老这么快就把首辅的轮换次

序给确定了么?这是不是僭越了一点呀?

张太岳大受震撼,反应不能,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才终于吃吃开口:“下官……下官哪里敢越过世子的位分……”

世子终于低下了头,似乎颇有些惊讶:“越过我的位分?我能有什么位分?——不是,你觉得我能当内阁首辅么?”

内阁从来都是文官的地盘,士林清望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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