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柏进府后,遣退侍从和宿卫,一路穿过重重庭院。顾雁和严义紧随其后。颖王没说为何召她进府。她也不敢多问。
前方又是一道院门,颖王进去后转身不见了。顾雁连忙小声追问严义:“严都尉,明日未时能来戏馆看文稿吗?”
“呃,”严义瞥了一眼前方,“尚不能定。”
“好吧,”顾雁以为他在托辞拒绝,心头漫起失望。两人进门转弯,却见卫柏就站在门后,她差点撞上!
顾雁压下惊呼,忙后退一步站定:“请殿下见谅。”
卫柏睨向她身旁的军士:“你现在就去戏馆。”
“遵命。”
“哎?!”顾雁一头雾水,见严义疾步远去。
怎就走了?!
而军士的背影顷刻消失在庭院廊道外。
行吧……顾雁无奈回头,发现她离卫柏只相距一步。
他身量高大,像堵高墙似的站在面前。她连忙低头,入眼便是他胸前玄黑色的朝服,再往下,是他腰上挂的白玉紫绶和佩剑。
“你昨日敢毫不畏惧地直视孤,今日怎不敢抬头?”卫柏玉磬般的声音响起。
这还用问吗?
因为你卫贼大名,在江州如雷贯耳,人人愤慨!
当今天下流寇四起,诸侯各兴义兵,割据地方。颖王软禁了天子,却借天子名义剿灭诸侯。
两年前,五十万颖军南下江州时,她本被母亲强行送走。待她终于挣脱束缚,匆匆赶回临江侯府外,母亲和兄长已沦为阶下囚,被押往梁城不知所踪。
江州,换上了颖王派来的新主人。
她和身边两名仆婢沦为流民,终日东躲西藏。她分了随身金玉,让他们自去归乡。她则混入北上流民队伍,辗转来梁城,想寻到母兄下落。但两年过去,他们是死是活,她仍一无所知。
江州军民受苦,她与至亲离散,皆因卫柏。昨日终于见到这个罪魁祸首,她自然要好好看一看!
然而这些话,眼下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顾雁抬眸看向卫柏,柔声应答:“民女久闻颖王威名,心中仰慕。昨日初见一时无状,请殿下见谅。”
卫柏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转身继续前行。
顾雁恭敬垂首,继续跟上。
门后是一条池边小径,左边池水波光如鉴,右边假山层层叠叠。
顾雁捏紧手,望着前方的卫柏背影,眼中恭敬全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抑的愤恨。他束发戴冠,领上露出后颈。她突然想到,若拔下木簪往那处狠狠一插!岂非能为江州,为大齐除掉卫贼了?!
念头一冒出,就像破土而出的幼芽肆意疯长。
心脏开始突突直跳。
她迅速扫视周围,石径十丈外的尽头坐落着一间轩阁,周围除了假山池塘,再无别人。卫柏在前毫无知觉,真是天赐良机!
可她刺杀后还能全身而退,再找母兄吗……
不不不!
若母兄知道她错过这样的机会,定会斥她糊涂。只要除掉卫贼,她走不出颖王府又算什么!
无数念头顷刻闪过,顾雁盯着他的后颈,缓缓抬手。
还有八丈左右,就要走出小径了。
她的手摸到耳旁。
就是现在!
顾雁眸里闪过决绝,拔出发簪!
“你……”卫柏忽然转过身来。
他声音温和,却如一道惊雷,炸得她脑海一嗡!
卫柏回头,却见她手扶发簪,一头青丝如黑瀑般倾泻而下。池塘风起,青丝飞扬,拂过她的倾城容色。他不由得一怔。
顾雁交握双手,俯首盈盈施礼:“民女头上发簪忽然松落,还请殿下见谅。”
卫柏微微敛眸,她正紧捏着那根木簪,捏得指腹发白。
“无缘无故,发簪怎会松落?”他的目光浮起寒意。
顾雁看向他,眼眸清涟如水:“今日出门匆忙,未仔细挽发,故发簪松落……不知殿下方才想说什么?”
“你是江州人吧,”卫柏盯着她缓缓道,“说话总是温言软语,与那些江州人一样。”
顾雁心中咯噔一响。
唉,乡音就和喷嚏一样,总是藏不住。她暗自吁了口气,竭力保持着面色平静。
他继续道:“又会识文断字,何以成为流民来到梁城?”
她就知道,又懂研墨又解诗,却自称孤女流民,实在太不合理,这厮定会疑心。
来自被颖军覆灭的江州,又在他背后抽发簪,怎么看都很可疑。
此刻卫柏看她的目光,已然寒凉彻骨。
不过她刚进书肆时,就编过一套说辞:“我幼时被卖进江州鄢氏老宅,幸得鄢老夫人垂爱,在她身边学会识字读书。松枝研墨之法,便是她所教。老夫人仁慈,后来见我常思念亲人,便让我循着身契上的线索出府寻亲。谁知我路上遇到人牙子,被打晕醒来时,已被绑上来梁城的船。我苦寻机会终于逃走,却也沦为流民,只能留在梁城讨口饭吃。”
北上之路自是千辛万苦,却与谎言截然不同。她自小习书研墨也不假,然而教她的慈爱之人却是娘亲。但无论他信不信,都没法立刻核实。鄢氏是江州名门,老宅远在江州山乡。老夫人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几年前就病逝了。
“既如此,逃走后怎不回江州?”他徐徐又问。
以前赵管事也问过,她自有应对。
顾雁柳眉微蹙:“梁城与江州相隔千里,路上还有流寇出没。我怕再被掳掠,故迟迟不敢上路,只得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卫柏垂眸,目光划过她紧捏发簪的手,绷直的肩背……又落回她青丝半掩,烟雨含愁的脸。
顾雁抿了抿发干的唇瓣。
以前兄长说她样貌最能骗人,别看长得温婉柔美,其实脾性勇烈如虎。眼下刺杀不成,气血上涌的念头散去,她脑中又恢复了冷静。此刻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她是临江侯顾麟唯一的妹妹,顾雁。
但卫柏的目光,仿佛能洞穿所有秘密。她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后果难料的危险。眼下就算装模作样,也得尽快把他唬过去。
“民女这就重新挽髻。可否请殿下帮我暂拿发簪?”顾雁双手奉簪,缓步上前,任心脏突突乱跳。
卫柏接过发簪,捏住轻轻一转,是一根市集上常见,雕工也寻常的柳叶形木簪。
顾雁挽起青丝,露出粉白如玉的脖颈。她一手托住发髻,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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