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被嘴里的豆皮卡到了,他咳嗽着生咽下去,脸跟脖子红成一片,泪眼婆娑地望着台阶上的前男友。

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姓孟,孟于卿,一个富二代,离开的时候不和原主说,分手也不说的渣男。

原主还想飞黄腾达了,以成功人士的面貌站在他面前神气一把,让他后悔呢。

怎么这么快就碰上了。

幸好原主那压过前任一头的想法不是任务,不然这会儿就失败。

陈子轻上下打量衣着看起来简单实际颇为讲究的富二代,猜想他通过老家的谁知道的这个地址,却揣摩不出他过来的目的。

总不至于是为了复合。

那股子高高在上睥睨蝼蚁的神色,啧啧。

陈子轻垂下眼睛,手拿着一根竹签在碗里戳戳点点,沾够了汤水,捏着竹签捞出来,吃起串在上面的海带。

就说海带没洗干净,里面有沙子。

陈子轻连吃带呸。

背身而立的张慕生开口:“认不出来你前男友了?”

“认出来了。”陈子轻边吃边说,“只是过去几年又不是几十年,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就是没细看。”

张慕生:“是吗。”

“不然呢。”陈子轻早已把脑袋收回去,站在他身后说,“我又没老眼昏花。”

张慕生立在原地:“不去打个招呼?”

陈子轻嘴里有吃的,吐字不清晰:“急什么,等我吃完。”

张慕生好似冷冷笑了下:“你倒是挺会。”

陈子轻无语地抽抽嘴,我会什么啊,我要是会,怎么还攻不下你。

他踮脚从张慕生肩头望了望,台阶上的男生没下来,就那么看着他所在的方位。

跟个小王子似的。

一身白色运动衣,脚上一双白鞋,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俊俏的下颚微微抬着,仿佛走下来就会让宝贵的鞋子上沾染泥土和尘埃,有损身份。

陈子轻表面上看着是在淡定地吃着关东煮,心里却是慌得要死,他倒不是怕原主这前男友抽风,他怕的是张慕生带来的后续。

关东煮吃完了。

陈子轻没了借口,他走出张慕生身后,和男人并肩,朝台阶上的男生喊:“孟于卿

,好久不见。”

孟于卿傲得要死,头都不点一下。

陈子轻去附近垃圾桶扔掉空碗和一把竹签,揪了点卫生纸擦嘴,细碎的纸屑被秋风吹散,他的余光捕捉到孟于卿看来的目光里有着嫌弃。

估计对这个富二代而言,跟来自穷乡僻壤的男孩子好过是他年少无知,被美色迷惑,是段不能让圈内人知道的,拿不出手的过去。

陈子轻故意对着他的方向,用卫生纸捂着鼻子,很大声地擤鼻涕。

孟于卿闭上眼睛。

陈子轻的脸上浮起得逞的笑意,他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张慕生正在阴沉沉地看着他。

“…………”

陈子轻把卫生纸揉成团抛进垃圾桶,忐忑地向着张慕生的位置挪蹭,冷不防地听见他说:“招呼打完了?”

“打完了。”

张慕生语调平平不见波动:“不请你前男友上去坐坐?”

陈子轻一脸懵逼,哥,你说的什么,是普通话吗,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那麻烦了。”

突有一道陌生而清冽的声音响起。

贵不可攀的孟少爷不知何时从台阶上下来,站在他后面不远。他睁大眼睛看孟于卿,你真要上去啊?你看不出没人欢迎你?

孟少爷似乎看不出。

陈子轻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跑趟,你们一个发疯,一个竟然也不正常,那我呢,没人管我死活是不是。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是我生日,还没过完呢,我的心情屁都不算啦?

陈子轻呆滞地看着张慕生径自走进楼道,孟于卿走在后面。他瞪大眼睛,行,我不陪你们玩,我走。

“遥遥,不回家吗。”正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遥遥?谁啊?不会是我吧?陈子轻满身鸡皮疙瘩地跟站在楼道口的张慕生对视。

男人面色木然,眼神无波,像是叫出那个从没叫过的称呼没什么不妥,是再平常不过的称呼,他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丝失心疯的前兆。

陈子轻哆嗦着手掏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你怎么突然那么叫我?

张慕生看了短信,没回,只转身上楼,陈子轻咬咬牙,提起脚跑了过去。.

孟于卿头脑清明,

他认为自己上门坐坐没别的意思,他就想看看,势利的前任如今跟个厨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还没他卧室一半大的出租屋,小,逼仄,压抑,四处可见属于底层的贫穷,但不脏,也不乱。

孟于卿站在别人家里,感受着和他无关的浓郁的生活气息,不知道在想什么。

绝不会是羡慕。

贫穷和富裕,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他怀疑这房子一个月的租金,连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十分之一都没有。

望北遥能住得下去,他和那厨子是一个世界的人,骨子里都是寒酸的味道。

孟于卿发现旁边墙上有只小蜘蛛,他立刻离开,并在这一刻后悔进门。

“砰”

张慕生把手上的大袋小袋全都放在桌上,他去茶几上拿了包没拆的烟去卫生间。

“慕生哥,你少抽点烟行不行,嘴里都是烟味,抽多了还伤肺。”陈子轻喊了声就往椅子上一瘫,小腿肚在抖,使用过度累得慌,他歇了会才想起来旁边有个人,吓了一跳,“你怎么站着,随便坐。”

孟于卿没说话,望北遥怎么知道那厨子嘴里都是烟味,亲过了?

也是,都住一起了,肯定亲了。

当初望北遥要亲他,被他以他们还小为由拒绝,他不能接受别人的口水进到自己口中,那会让他反胃。

都叫“遥遥”了,那么亲密,没准除了亲,两人还有其他亲密接触。

说不定都做过了。

望北遥那令人作呕的做作样子,在床上兴许是挨一下,就喊一声疼。

嘴里喊着,腿脚缠着,指甲抓着。

和他做一次,后背指不定都会被抓烂。

我想这个干什么,性是最脏的,尤其是跟望北遥的性。

孟于卿挥去脑中的奇怪杂念,高冷道:“望北遥,你既然已经跟个厨子谈婚论嫁,那你就任命,别脚踩两只船勾搭其他人。”

陈子轻表情茫然。

孟于卿见他装傻,索性把话挑明:“赵帆尽家里在西宁有点背景,你把他耍了,他父母不会放过你。”

陈子轻恍然大悟,敢情这两人是同学啊。他单手托着脸:“你来就是提醒我这个?”

随即就说:“那你就不用担心了。”

孟于卿一副听到笑话的样子:“我担心你?”

陈子轻耸肩:“是我用词不当,OK?”

孟于卿的视线落在他清瘦漂亮的腕骨上,那条蓝色水晶链子一看就是地摊货,和他这个人一样廉价,也就配在市井待着,上不了台面。

几瞬后,孟于卿听见自己问:“我记得你有条红绳?”

陈子轻愕然一秒,随口说:“脏了就扔了。”

“扔了,”孟于卿眼下蔓延出近似被欺骗的凉意,“你说那是你爸妈留给你的唯一一个东西,编的?”

陈子轻:“……”那真是编的呢。

孟于卿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其实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问,问了还要被牵动情绪,简直不知所云。

陈子轻瞟了瞟卫生间方向,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孟于卿,我对赵帆尽没其他想法,只把他当朋友,他也清楚我的态度,我不是那种乱搞暧昧满足虚荣心的人。”

孟于卿很没气度地讥讽:“话谁不会说。”

陈子轻眨眼:“你这人真奇怪,我就算只是说说,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孟于卿的胸膛起伏略快几分,面颊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发红。

陈子轻摇摇头,原主的审美没话说,前任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帅哥,男神级别,但仅限于皮囊,性格这块有待考量。

“算了,不说赵帆尽了,不是我让你上来的,是我慕生哥的意思,我听他的。”陈子轻站起来,“你喝点什么?”

“不喝。”

孟于卿看他去厨房倒水:“我说了不喝。”

陈子轻嫌烦地咂嘴:“知道了知道了,我给我自己倒的。”

孟于卿:“……”

望北遥从前只作,没这么会气他,十句有九句都能踩到他的雷区。

孟少爷没想过自己的雷区是不是有点多,他盯着自顾自喝水的人:“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

陈子轻咕噜噜喝下大半杯水,他把杯子放在桌上:“那时候成天想,后来忍不住想,现在不想了。”

孟于卿说:“无爱便无恨。”

陈子轻笑嘻嘻:“我可没那个文化,我的意思是,咱俩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孟于卿看着笑得十分调皮的人:“你以前不这么笑。”

陈子轻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说:“那是我装的,其实我就喜欢这么笑。”

孟于卿垂了垂薄薄的眼睑:“装的。”

陈子轻没管孟于卿,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溜了圈,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忍不住敲敲门:“慕生哥,你怎么还在里面抽烟,弄得都是烟味,我待会上厕所都不好上。”

接着又说:“水瓶里没开水了,你快点出来烧,我的脚好酸,想泡个脚。”

孟于卿看过桌上那些袋子,看向厨房里的两副碗筷,前段时间的凶杀案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他没关注,只在网页上不小心点开过一次。

事情涉及到了福来多餐馆,也就是望北遥跟他未婚夫上班的地方,而他们的同事是连环杀人犯。

如今餐馆处在关门歇业状态。

孟于卿还以为望北遥没了那份不值一提的工作,过得凄惨。

没想到他非常滋润,厨子把他养得很好,像一只穿着漂亮衣衫戴着精致蝴蝶结的猫。

这让孟于卿莫名不痛快。

曾经把物质写在脸上嵌在眼里的人,就该被他的欲

望啃噬,狼狈地当个小丑。

他凭什么幸福。

孟于卿骤然惊觉自己是个俗人,网上有话说前任可以过得好,就是不能过得比我好,他竟然也有这种俗不可耐的想法。

时隔几年再见望北遥后就不对劲,三番两次动怒生怨,不能再待下去了。

就不该上门。

最不该的是来这个小区。

孟于卿要往门口走,他无意间看见什么,身形顿住。

茶几底下有个熊摆件。

那是赵帆尽送的手工,嫌贫爱富极其贪财的望北遥没扔,他转变路子了吗?

陈子轻顺着孟于卿的视线看了眼,试探道:“你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

孟于卿毫不犹豫,甚至有几分急于撇清怕被缠上的意味:“不是。”

“你两手空空,我想也不可能,哪有给前任过生日的。”陈子轻点点头,“那你来干嘛呀?”

孟于卿不说话了。

陈子轻还想试探,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声响起,他立刻回头。

张慕生带着一

身烟味越过他去厨房,他飞快地跟上,明知故问道:“是要烧水吗?”

见张慕生打开米桶,陈子轻撇嘴:“烧晚饭啊,好吧,那你把饭煮上就烧水,我等着泡脚呢。”

米桶里有个电饭锅自带的小杯子,张慕生每顿会倒四桶米,今晚倒完四桶还在倒。

陈子轻纳闷:“怎么倒这么多米,吃不完的吧。”

张慕生嗓音被烟草熏过,微哑,他不咸不淡道:“家里不是来了客人?”

陈子轻咽唾沫,哥,求你了,咱别神经了行不行。他拿走张慕生手里的小杯子,往米桶里大力一扔:“谁说要留他吃晚饭了啊?”

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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