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濯今日没打算留下这个活口。

从他走进诏狱里的那一刻,便给汪又判定了死刑。

记忆中傅昭文便是死在了太平三年的秋天,除了黄册案之外,也正是汪又四处收集了大量不尽不实的证据,只想置傅昭文于死地。

幸而上天能给他重活一世的机会。

在抓捕汪又那日,张濯已亲自将他家中的各类卷宗抄没干净。

傅昭文亦不再是黄册案的主裁官,张濯将他从这件事彻底摘离出去。

现在局中人,只剩下了张濯自己。

*

郁仪来不及思考张濯的动机,只在目光所及之处搜寻着永定公主的位置。

角落里摆着两架屏风,屏风后是一口水缸。郁仪看到了一片衣角轻轻动了一下,藏在这扇陈旧的屏风后面。

永定公主。

除了她,又还有谁需要藏匿于此。

一定是有人刻意将永定公主藏于此处,不然她纤纤弱质,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藏身在此处?那又会是谁,是张濯,是皇帝?

另一边,张濯已经起身走到了汪又身边。

他如今已气息奄奄,遍体鳞伤,几乎看不出人形。

浑浊的眼睛望向张濯,只用嘶哑至极的声音说:“我要见陛下。”

张濯倾身至他耳边:“你要见陛下说什么?是要将欲加之罪加诸在傅次辅身上,还是将你协同舞弊之事供述出去?”

汪又显然没料到张濯对他的行迹了如指掌,他挣扎两下,嘶声道:“你这是污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张濯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不让你当个糊涂鬼,我知道你是首辅赵公绥的人,你这一切也都是得了他授意,那又如何呢?你想等他救你,对吗?”

正在此时,有锦衣卫上前来对张濯道:“张大人,赵首辅正带人往诏狱走呢,只怕马上便要到衙门口了。”

汪又闻言,眼中有喜色流露,口中喃喃:“天不绝我。”

张濯对着侍立一旁的锦衣卫淡淡道:“继续用刑,刑死无咎。”

此言既出,四下皆惊。

这分明是取汪又性命的意思。

他带着太后的谕令而来,无人敢不从。

“张濯!你好大的胆子!”汪又的声音骤然变得绝望又惊恐。

廷杖入肉的声音伴着嘶吼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堵嘴。”张濯道。

痛呼声听不到了,只有痛苦的闷哼与皮开肉绽的杖责声响彻在这方寸之地。

锦衣卫用刑,又有索命不索命之分。

这次刑杖显然是取人性命去的,五杖之后,汪又已然发不出声音,又十丈过后,掌刑的锦衣卫摸了摸汪又的脖子,掏出袖中短刀割下汪又的舌头,回头对着张濯道:“张大人,犯人受刑不住,已经死了。”

他手中还托着一个托盘,上头摆着一团模糊的血肉:“咬舌自尽。”

人都死了,谁还在乎是真自尽还是假自尽呢?

也是此时郁仪才发觉,这名掌刑锦衣卫剑眉星目,挺拔英俊,一身曳撒穿在身上,煌煌灯下自有一番消沉风流。想来此人便是刘司赞口中那位得到永定公主垂青的锦衣卫了。只是他下手果决残忍,杖杖见血,是和他相貌不相符的狠厉决绝。

张濯的目光落在这托盘上,神色冷淡:“写进卷宗里。”

正在此时,有小火者在门外高声道:“赵首辅到——”

取人性命,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张濯沉默地将手指擦干净,而后起身相迎。

转过身的那一瞬,他竟看到了从始至终都站在门口的苏郁仪。

如此淋漓血腥的一幕不加掩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郁仪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是那双深眸,乌黑深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两世的苏郁仪都不曾见过他如此残忍乖戾的一面。

丝丝缕缕的不安如同蔓长开的藤蔓一点一点将张濯裹挟。

他的心沉沉地坠去,坠向深深的瀚海,坠向无望的长夜。

雪满弓刀。

那一刻,张濯害怕看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像是一盏幽幽的孤灯,让他几乎无处躲藏。

侍立一旁的锦衣卫轻声补充:“苏侍读是得了太后的口谕来的,说是要一份口供。”

“找个人抄一份给她。”

张濯没再看她,起身向阶上走去。一群人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官袍猎猎,好不热闹。

诏狱里除了一个看守尸体的锦衣卫外再无旁人。

那个年轻英俊的锦衣卫下意识看向郁仪,与她目光相碰的一刻,又下意识避开。

郁仪暂不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到屏风后。

永定公主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件小太监的衣着,宝蓝色的外衣松松大大的穿在身上,缩在屏风之后,见了苏郁仪显然也吓了一跳。

“苏姐姐……”

她一双眼楚楚动人,分明也吓得不清,她怯怯地拉郁仪的袖口:“是我母后让你来的吗?”

“殿下。”郁仪低声道,“你怎么可以来这里?”

永定公主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显然从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就连手都是冰凉的。她瑟缩了一下,抿着唇不吭声。

“谁带殿下来的?”

永定公主的眼底藏着一汪泪:“是我自己……”

郁仪抬起手指向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锦衣卫:“是他?”

“不是他。”永定公主小声分辨,“真不是他。”

郁仪哪里听不出她的回护之意。

那个锦衣卫缓缓走到她们二人面前,对着永定公主跪了下来:“属下带公主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公主知道,属下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公主若在属下这样的人身上花再多的心思,也都是枉然。”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摊开手,将染血的掌心暴露在永定公主的眼前。

鲜血已渐渐干涸,顺着他的掌纹,凝结成暗褐色的痕迹。

“这双手沾过的血,连属下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了,断送在这双手上的性命擢发难数,属下自知带公主来这样的地方自知是大不敬,稍后自会领刑杖,只请公主断了这份念想,只当是从未见过我这么个人。”

泪珠盈睫,永定公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郁仪将手中拿着的披风披在永定公主身上,不再理会那个跪在原地的锦衣卫,将她从诏狱里拉了出去。石阶上满是滑腻的青苔,公主走得摇摇晃晃,郁仪余光中能看到那个锦衣卫几次想要起身搀扶,最终都放下了手。

他从始至终都跪在原地。

刘司赞在门口已然等得心急如焚,见郁仪将永定公主带出来,简直如蒙大赦:“我的小主子,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永定公主又是伤心又是害怕,见了熟悉的刘司赞心里更是委屈,扑进她怀里便哭起来。刘司赞用目光询问郁仪发生了什么,郁仪轻轻摇头:“回慈宁宫再说吧,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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