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转瞬已是倾盆之势,浓郁葱茏的青木味时而随风飘入书房中。

书房内烛火跳动,灯下两人交换翻阅着方才对方记录的口供,耳旁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来自暗室的怒喝。

房中的沉默仅持续了一刻钟,秦昭宁见徐知砚也放下了手中的卷轴,便开口问道:“对于口供,大人可有疑问?”

徐知砚指着汤灵芝的一处口供道:“根据汤灵芝所言,制香以后,他们仅在七月十四那夜有过一次幽会,然李芬床下有数根香杆子,说明刘大壮对李芬是取了杀意的,我看刘大壮口供亦是承认了此事,包括刘大壮口供中,亦承认那日他是故意气张献,以致张献精神恍惚掉下房顶。”

秦昭宁点点头。

徐知砚继续道:“张献之死虽不是刘大壮直接推搡所致,但刘大壮意图杀人致死罪却是跑不了的。若是汤灵芝不知情,她的量刑便不同。那依你所见,你认为这两人为逃避汤灵芝罪责才说汤灵芝不知情,还是她当真不知情?”

秦昭宁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才道:“我想汤灵芝是当真不知情。我审刘大壮时,并未将汤灵芝所言告知于他,只说汤灵芝承认了他们的私情和制香之事。我只稍稍一问,他便因畏惧很快就认了罪,还问我能不能让他和汤灵芝一起处刑,说他们‘生前不能同衾,死后却想同穴’,分明是想拉着汤灵芝一同死,可见他也没想过要护汤灵芝。”

徐知砚嘲讽一笑,摇了摇头。

秦昭宁只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我还询问了他同陈芳之事,大人可以看看口供。”

她止了言语,似乎有些不齿于口,然顿了顿,还是道:“刘大壮亦承认了和陈芳的私情,不过仅有一次,他说‘因陈芳身子羸弱,承受不住,便不想再同她有第二次纠缠。但陈芳难以忘怀,对他极其迷恋,还以茶叶相送’,当真无耻!”

徐知砚面上嘲讽之色更显,秦昭宁亦是愤愤不平,“世上男子多无情!”

徐知砚神色莫名地扫了她一眼,又听她愤愤道:

“因此我想,他对于女人,不管是救助他的李芬,或是同他有了五年私情的汤灵芝,亦或是同他有过‘一日夫妻’的陈芳,都是没有付出过真心的,他不可能护着任何女人,包括汤灵芝,甚至他还处处推到汤灵芝身上。”

“窝囊之人,堂堂男子顶天立地,全身上下壮硕的竟只有躯壳。”徐知砚严重只剩不屑。

“是!”得到徐知砚的认同,秦昭宁心下的愤恨多少缓解了些,“观文字,大人或许看不出他的态度,然我在现场,确实看得一清二楚。我还是倾向于相信汤灵芝。”

徐知砚点点头,道了句:“我相信你的判断。”

语气平淡,但莫名让秦昭宁松了一口气。

“但有一事,大人可看看口供。汤灵芝说村里人并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故而他们才能私底下苟且了五年。我询问了刘大壮,他亦是言之凿凿并未被人瞧见过。”

“但大人记得吗,今日我们在刘大壮家门外听到他们吵架,李芬说‘这寡妇’、‘那寡妇’的,她分明是知晓的。刘大壮也十分疑惑最近李芬为何会知道,可出于心虚,他并不敢反问。所以必然是有人知晓了他们的事了。至于如何知晓的……”

秦昭宁抿了口茶缓解口中干腻,“我怀疑是有人看到了刘大壮走那条隐秘的小路,也就是唐川开的那条。”

“是同一条小路?”徐知砚接过另一份卷轴,打开一起对比着看。

“是的,刘大壮所述的这条小道的方位确如唐川所述一致。且方才唐川说,七月十四那夜,他在村口二里处,也就是那条小道的出口,听到了马儿喷气的声音,那声音就是刘大壮的马。此处两人的口供是对得上的。”

徐知砚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胸蹙着眉,眼中仍然沉沉看着卷轴,“所以唐川并没有说谎,他确实离开了杏花村,那么凶手就另有其人了。”

“是的。刘大壮说,他从汤灵芝家中绕到小路的入口,也就是唐川家倚靠的后山时,恰好看到唐川从家中悄悄出来,他特地等唐川走了一段时间才又从那小路出去。所以唐川才会在路口听到刘大壮的马嘶叫。”

“唐川以为那条小路无人知,实际上刘大壮却无意间知晓了,所以我想,那条小路必然已有第三个人知晓,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猜测那人已经观察许久了,所以不仅知晓唐川会走那条道,还看到了刘大壮走那条道,从而知晓刘大壮和汤灵芝的私情。”

秦昭宁一口气将话说完,不仅有些气喘,徐知砚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话道:“如此,只要问刘婆子谁告知她此事,便一清二楚了。”

他又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了一眼窗外势头渐小的雨,“等雨停了,便去杏花村。”

秦昭宁点点头:“雨停之前,我们再梳理一下线索。”

徐知砚颔首,回到桌案前坐下,又问她:“那你对唐川的口供可有疑问?”

秦昭宁摇摇头,“暂时没有。”

她再次翻阅卷宗及前几日的口供,查阅到前几日供词时微微一顿,“原来几日前夜里也常有鸟叫声。”

徐知砚还未回应,她又猛然一拍脑袋,想起方才刘大壮的证词,“大人,七月十四那夜,刘大汉等唐川走远了,自己又上了山后,亦听到了布谷鸟声!”

徐知砚指尖轻敲着桌案的指尖一顿,“布谷鸟声?”

他又仔细查阅卷宗。

“对。”秦昭宁揉了揉鼻尖,面露愧色,“我原先以为只是偶然,就只问了几句,并未记录。刘大壮说那布谷鸟约摸十余声,直至他上了山林深处,那声音还隐约可闻。如今结合唐川证词一看……”

“那人必然知晓唐川和陈芳的暗号!”秦昭宁惊呼出声。

徐知砚想起方才唐川的证词,若有所思道:“如此便要重新排查了,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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