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真有轮回,一年前陈京观在正月末离开,如今他又在正月末回来。
他临走时托了宗毓庆和宁渡替自己关照弗行远,实际上是每周一封信向他汇报城堑的情况和弗行远的动向。
弗行远的确言行一致,他那日从昌用离开后就带人去了参州,约莫一个月就走了个往返。
他定制砖料的厂商陈京观查过,确实是当地有名的老字号,不过参州因为土质的原因,许多人都是靠烧窑烧瓷发家的,至于弗行远为什么最后选了这一家,陈京观没有太在意。
过去八年皆是如此,萧霖也不仅派过他一个监工,他不信一件事能埋八年而无人察觉。
此外,他此行带了董辉而留下了平芜,想着是让他多陪陪江秀,可平芜闲不住,便每日都去城堑处跑一趟。
他虽没受正式的官职,可是在旁人眼里他就是陈京观的眼睛,那些工匠做起活来一改往日的疲沓,每日点卯都来知会平芜一声。
二月初,陈京观在澄州的客栈稍作整顿后随着陆栖野去了赋阳宫。
陆栖野一改往日的作风,只字未提要带他去家中,他这般异常,倒是让陈京观心中的谜团愈加清晰。
此时,陈京观站在赋阳宫外抬头看着宫墙环绕的重重巍峨。
北梁的建造模式与南魏有所不同,更偏向于借助自然地形优势创造天然屏障,故而赋阳宫所在的位置算不上这北梁最好的土地,可是它巧妙之处在于临山而不靠山,层叠之间少了险峻多了连绵。
这倒是让陈京观想到了那日在益州寻找乾清观的感觉。
借助天势制造人势。
“走吧,我们先去姑母的宫殿。”
陆栖野说罢就向守卫的兵士亮出了陆家马场的腰牌,席英本意要在外面等着,可陆栖野觉得天冷,就让她一同入了宫。
“我北梁与你南魏不同,我们与天子的距离,是天地所致,故而秉承欲将齐天,自将登顶的道理。没有人会拦着你,可能不能上去,要看你自己。”
陆栖野这番话陈京观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而此时的他看到的是元衡不同于其他上位者的姿态。
四个人由内侍带着进了宫,中间又换了一波人领着,他们越往里走,周遭的温度就越高,空气中的水汽蒸腾着,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江南才见的亭台楼阁。
蜿蜒的小溪自高处而来,由地势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它摇动着四散的水车发出“哗哗”的响声,再加之日头高升,水雾就慢慢扰乱了他们的视线,将他们眼前的景观幻化成虚影,让来者如临仙境。
这才是赋阳宫选址此处的原因。
高山让人望而生畏,可你若敢进来,便会发现里面是琼浆玉液,水帘洞天。
“当时始皇帝在此建造赋阳宫,其实看中了此处嵌在山间的二十七道温泉,在苦寒之地寻到上天所赐的温暖,这是天命所致的象征。”
陆栖野看旁边的陈京观有些出神,就缓缓开口解释道。
“或许也是因为根基在于天,我们才会如此羡慕你们能拥有苏扬那般的文学大家。他这般的人,才该是立国的根本。”
陈京观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很快,他们被带到了一处狭长小道。
“陆少主,这之后的路奴才就不进去了,皇后娘娘不喜生人。”
那引路的内侍托着手朝陆栖野行礼,陆栖野道了句“辛苦”,等着内侍走远,他就跑到队伍最前头,一手用刀拨开挡在面前的绿植,一手扶着山体防止打滑。
这条路不算长,可走到一半的时候眼前只剩下羸弱的一丝光亮,透过阴暗潮湿的环山,引着他们向前,难免让人心生压抑之感。
“陆娘娘为何选在此处?”
陈京观随着陆栖野的步子往前,而他面前的人闻言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希望谁也不要来打扰她,毕竟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这也能说明她的心思。”
陈京观应声笑了,转头时无意看到身后的董辉,他手扶着墙,下颌紧紧绷着显得有些紧张。
“怎么了?”
陈京观察觉出董辉的异常,便开口问道,董辉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倒是陆栖野接上了陈京观的话。
“董叔当时是先随着姑母出征的,姑姑很看重他。可自从姑母出嫁后,他们再也没见过了。相较于我们,他更明白少时姑母的爽利。”
陆栖野最后选择了“爽利”这个词,陈京观觉得他收敛了,当他从那一线天通过后,眼前便出现一个女子。
她穿着平日寻常百姓家女子下地时的衣裤,袖子被绑在肩膀处,陈京观他们出现时还没说话,那女子就对着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一秒就跳到草堆里逮到一只兔子。
“姑母。”
陆栖野毕恭毕敬地行礼,陈京观就学着他的样子做,喊了一声“陆娘娘”。
“你们来的时辰刚好,我的小厨房刚来报今日有新鲜的竹笋,我让他们存了冬日的腌肉,刚好能做腌笃鲜。我估摸着你们还没吃过吧。也是,就东亭那边喜好这一口。”
陆韶怜不似传闻中一般有不可接近的感觉,她的飒爽只在于行事时的果决,面对眼前的这几个小孩,她更多的是长辈的慈祥。
“你为什么会怕她?”
陈京观眯着眼低声问陆栖野,陆栖野连忙拍了一把他的手,然后笑脸盈盈跑过去接住了陆韶怜怀里的兔子。
那小团子虽说刚在草地里滚过,可是身上的毛依旧洁白鲜亮,不同于它在陆韶怜怀里时的活泼性子,它到了陆栖野手里倒乖顺了起来。
“果然它们还是更喜欢你。”
陆韶怜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她身后的侍女就帮着她把衣袖整好,又给她套了一件外衫。
“走吧,别站着了,屋里有猴魁,我早上刚泡的。”
说罢,陆韶怜刚想转身进屋,突然定睛到了陈京观背后的人,此时的董辉有些踟蹰,犹豫再三才上前道了一句“皇后娘娘千安”。
“你也来了啊。”
董辉“嗯”了一声,陈京观听到了他嗓子里的抑住的情绪。
“今日若不是焕儿去了重山冬训,他见到你也准高兴。“
陆韶怜说完不自觉地叹气,陆栖野将怀里的兔子交给侍女后搂过了陆韶怜的胳膊,低声安慰道:“没事,煜儿还在。”
陆韶怜拍了拍陆栖野的手没说话,而陆栖野转头示意陈京观跟上。
这顿饭大家吃的各怀心事,只有陆韶怜看起来十分很高兴,她知道来人的意图,但是席间却没有提到分毫,直到收席之时她才叫住了陈京观。
“少将军此去切记不要谈论与陆家的旧情。”
陆韶怜说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陈京观顺势点头应了一声,能让陆皇后说出这样的话,此事非同小可。
“你与小野同去,将他们留在这吧。”
陆韶怜说着又望向席英,朝她伸出手去,席英有些不知所措,陈京观就示意她迎上去。
“你是少将军的副将对吧,席间我见你一直没说话,也是冷美人呢。”
陆韶怜笑了一声,席英就稍稍红了脸,低下了头。
“你与我小时候很像,但我希望你只是你,永远都只是你自己。”
席英没太明白陆韶怜的话,她只是半知半解地点头,可陈京观意识到了什么,他拉着陆栖野同陆皇后行礼告辞,等刚出了宫门就叫住了陆栖野。
“元焕去了重山?”
陆栖野点头,他知道陈京观大致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便应道:“最近朝堂上立储之事议论纷纷,而父亲与林伯父也备受非议。皇上为了平息态势,让元焕和哥哥带了兵去了重山冬训。”
“是何缘故?”
陈京观继续问,而陆栖野摇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孔肃吗?他如今官至御史中丞,掌管御史台一应事物,我觉得他最近不太安分。”
陈京观微微皱眉,那个在陆栖川大婚时他远远瞥过一眼的黑影出现在他脑海中,可他还是觉得疑惑。
“若是你家与林家都没把柄,他也做不了什么。”
陆栖野闻言露出苦笑,他看了一眼陈京观,说:“到他们那个位置,任何一个选择都会成为对手的把柄,不过就是看有没有人在意罢了。”
陈京观长出一口气,缓缓点头对陆栖野的话表示认同,随后二人便朝着赋阳宫正殿去了。
若说陆韶怜的宫殿修得偏僻,那这正殿则更胜一筹。
当时陈京观在宫门只能看到最高峰,他还想过这要怎么上去,等他到这大殿门口时,他再回头望,他脚下看不到来时的路,却能看到他当初在所在的位置。
“你上来的每一步,都叫通天道。”
陆栖野嘴上说着,抬眼瞧了瞧眼前漆红色的大门,那一丈高的阴影此时将他们包裹,两旁的卫兵手持尖刀,个个目不斜视却又让人觉得寒意四起。
只是直到他们走到大门口,依旧没有人来迎接。
“这就是为何要让你先去见姑母。”
说罢,陆栖野示意陈京观在此处等一等,而他快步上前叩响了门栓,一会就看到有人从大殿后面绕了出来。
“张公公,有劳了。”
陆栖野朝着来人轻轻点头,那位看上去很有地位的内侍应了一声,然后抬手将门栓转了个方向,轻轻一推,原先紧闭的大门缓缓敞开。
“陆少主请。”
那内侍说罢又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陈京观,缓缓向他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终于见面了,陈京观。”
刚跨进门槛,陈京观甚至没看清眼前的景象,那大门就在他们身后合上,一个沉闷的声音在他头顶随即响起。
陈京观侧过身看了一眼陆栖野,陆栖野朝他微微点头。
“在下南魏少将军陈京观,参见陛下。”
说罢陈京观恭腰行礼,而他感觉到有人慢慢从堂上走了下来,他的脚步很轻,以至于直到阴影笼罩的前一刻,陈京观依旧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年少有为,是你南魏之幸事。不过我只认我朝的陆少将军,故而称你姓名,可否?”
元衡说罢抬手扶起了陈京观,陈京观直起身后依旧低着头道:“我比不得陆家少将军,自当让贤。”
元衡笑了笑,将陈京观引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你倒也是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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