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塞北
战场瞬息万变,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江巡当天晚上便收拾好东西,让王安从侍卫中点了几个活泛忠诚的,一路护送他北上。
江巡用的是“洵先生”的身份,这些侍卫都不认识他,只当是寻常护送任务,只有王安暗自擦汗,急得跳脚。
他拉着江巡,满脸的褶子挤到了一处:“陛下,好端端的,你往北境去是做什么?”
江巡只道:“这些日子我会称病不朝,但凡有人来问你,就说皇帝生了重病,见不了客。”
王安直搓手:“陛下这等冒险,可要和前朝阁老商量一下?”
江巡:“不必。”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朝中阁老肯定不会允许江巡独身前往塞北,否则皇帝死在那里,这大魏的江山还能传给谁?
但江巡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有系统傍身,不会死,但晚去一天,青萍关会变成什么样子,江巡不敢想象。
他当即推开王安:“无需多问,你只管帮我瞒下来,回来有赏。”
王安哭丧着脸,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以您的身子,回得来吗?
然而身为君王近侍,王安的荣辱富贵全凭江巡一句话,江巡执意要去,他哪怕急得跳脚,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目送君王登上马车。
江巡特意交代,这车并非君王出行常用的六马玉辂,而是辆民间制式,轿厢只有不到四尺宽的马车,盖着青布绸缎。
此时已近黄昏,西方映着薄紫,那侍卫一扬马鞭,数匹白马便争相迈步,激起一阵烟尘,王安目送君王远去,消失在了京城的薄雾中。
江巡赶时间,马车也不停歇,昼夜奔驰,侍卫们轮班赶车,途中路过官驿,便更换马匹,只有吃饭喝水的时候,才在路中偶做停留。
第二日黄昏,侍卫们将干粮递给车内的江巡,面含忧虑:“您可无事?”
马车没有现代轿车的稳定器,颠簸的厉害,吃不好也睡不好,而轿内的这位客人一路上已经吐了好多次,堪堪吃进去一点,又尽数吐了出来,站立时需要扶着树干,虽然带着幕篱,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他们面面相觑,众人虽然不知道江巡的身份,但看王安的态度,江巡也定然是宫中要紧的人物,这人要是路途中吐死了,该
算谁的责任?
侍卫道:“前头有个村镇您是否要歇一天缓上一缓?”
江巡摇头:“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如此又奔波几日66终日呆在江巡肩头小系统看着宿主难受的模样颇有些郁郁寡欢。
“……宿主接下来几年你真的要注意了否则任务完成我一离开沈确就可以来给你收尸了。”
江巡便笑:“无需在意。”
几年那么久他何须在意。
如此紧赶慢赶江巡终于在第三日黄昏赶到了青萍关下。
青萍关是前朝所立至今已逾百年巍峨雄关矗立在暮色之中墙隙被青苔爬满砖石边缘尽是剥落风化的痕迹。
守卫拦下江巡他带着那么多侍卫还扣着幕篱身份可疑江巡便递上印有薛晋私印的书信:“烦请和薛将军通报一声说是故人求见。”
守卫接过书信上头用朱红印泥盖着薛晋的名字做不得假他便将江巡引入城中:“您在此休息片刻我这就通报将军。”
江巡从京城来安排的是城中最好的驿馆然而如今战事紧急能逃的居民都逃了屋内长久无人打扫江巡往桌上一抹手上染了一层浮灰地毯帘子也脏的可怕。
他带来的侍卫提来扫帚清扫江巡到不介意靠在墙沿小睡了片刻他失眠多梦平常这条件是睡不着的
薛晋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带幕篱的青年靠在墙角纯白纱幕垂下遮住了半身隐隐透出幕篱底下的石青色的衣袍他只用一根细绳系在腰间充做腰带上头挂了枚成色极好的碧玉流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
此时他正一手撑在书桌支着额头偏头小憩像是困倦极了。
薛晋便放轻脚步走到江巡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洵先生?”
江巡猝然惊醒。
薛世子放大的面容就在眼前江巡掩饰性地扣住幕篱将脸遮的更严实了一些。
薛晋道:“先生您怎么来了我给您写信你几天未回我可担忧坏了。”
江巡这几天都耗在路上薛晋的信是送往京城的他没有收到当然也没法回。
他按着桌子站起来:“沈琇状况如何了?带我去看一眼。
薛绍:“这疫病有些厉害,与病人接触过的十有八九要染病,您身体虚弱,还是别看了。
江巡摇头:“我不是来探病的,我是来看病的,你也无需担心我,我也不会染病。
有系统在,宿主的人身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薛晋一顿:“您会看病?
江巡:“不会,但或许有办法。
薛晋似懂非懂,不明白“不会看病该怎么有办法,但他与江巡认识这么久,只道洵先生不是信口开河的,他做事定然有把握,于是便道:“您随我来。
沈琇被安置在镇北侯府中,作为北地唯一的侯爵,镇北侯府采用了江南造景,小山莲池层层堆叠,江巡随薛晋路过重重庭院,走过某一处回廊时,江巡忽然问:“沈确呢。
薛绍说沈琇更严重,江巡便先问了沈琇,却迟迟不敢问沈确的状况,眼下到了沈琇门前,他才提上一句。
薛绍:“先生情况好些,您过来我给他送了口信,他马上便赶来。
他笑道:“说起来,沈先生之前一直住在皇宫,您和沈先生还是第一次见吧,我第一次见您,就觉着您和沈先生多有相似之处,你们一定会交谈甚欢的。
江巡垂眸,含糊道:“或许吧。
他们走到沈琇房前,还没走进去,便听见屋内传来阵阵咳嗽,沈琇嗓子已经哑了,很闷,像是老旧抽屉承轴摩擦的声音。
薛晋率先推开房门,引着江巡进屋,江巡迈到床前,后后三床被子隆起了一个大包,沈琇恹恹躺在里面,眼睛都睁不开了。
沈琇给江巡的印象一向是活力四射,四处横冲直撞的,他这副模样,江巡真没见过。
薛晋:“近一周来一直咳嗽,皮肤肿胀破溃,部分发炎,身体发热,随军大夫看不出病因,用了两副药,却没什么效果。
江巡在沈琇床沿坐下:“我知晓了。
沈琇意识昏沉,已然不知道来者是谁,薛晋提醒:“您注意感染。
江巡不说话,只是探入被子,捉住了沈琇的手,微微闭目,做势把脉起来。
真正起作用的是66,但江巡得装个样子,否则无法解释如何看病
的。
在薛晋看不见的地方,系统飞快扫描过沈琇的全身,收集体征特性,而后调动神经网络,在数据库中匹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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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的数据库过于繁杂,里头什么病都有,比如星际时代的太空辐射病、ABO世界的腺体病,比对下来需要不少时间,江巡便维持着闭目把脉的姿势,僵持了良久。
久到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步履极轻,该是穿着软底布鞋,腰间有环佩碰撞的声音,是个佩玉的文人雅士。
薛晋起身:“沈先生。”
沈确道:“我来看看,不必起身。”
薛晋便坐下来。
江巡心道:“真有点不公平”
沈确与沈琇都患病,沈琇的嗓子成了一把破锣,沈确倒还是温和平静,与往日一样好听。
就像前世最不堪的那些时间,他什么姿势都试过了,沈确的嗓子也是一样的好听。
身后椅子微微移动,沈确也在书案旁坐了下来,他正打量着江巡,探究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极有存在感,像是穿过了幕篱,直接烧灼到了脊背上。
江巡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沈确看了许久,轻声道:“久仰洵先生大名,原来您还会医术。”
只是感叹,若不是江巡注意力全在他身上,都听不见这句呢喃。
“……”
江巡动了动唇,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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