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只有几棵梨树,点点白色开得正好。据说是喻景淮喜欢白色,所以便只种了梨树,但云染昨日加了屋檐上的桃花纷纷,总觉得粉嫩的花瓣好看的紧,就想在院子里也植上一些。

除了矮丛野花,以及云染悉心栽养的几株盆栽之外,院子里只剩些翠绿之色,但没想到喻景淮竟真的一大早就召了人做准备。

踩着碎石修葺的平坦小径,着眼一路尽是些花匠正在大动干戈地挖起树坑。

他这是打算在整个重云都种满桃树吗?

云染摇头,喻景淮这人有时候出奇的可爱。

趁着天色还早,她觉得身上还有精神,于是打算再去盘点齐长老之流剩下的还有无什么疏忽。大眼一瞧,就见拐角翠竹之下有人探头探脑,动作行迹都鬼鬼祟祟的,不是高少舟又是谁?

云染揶揄地笑,远远的提了几分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他听到:“高师兄想见我直接去小院找我便是,怎的还藏在这一里开外,像要偷情似的?”

“别胡说!”他一时着急立刻跳了出来,见四下确实无人又道,“云染妹妹,有要事找你!”

“好啊,你说。”

两人并肩而行几步之远,高少舟这才组织好了语言询问:“昨日我走后门主可有再提起我?”

“哦,提了。”她摸着下巴想了想。

身边少年神色一紧:“完了完了,门主可是要罚我?”

云染不以为意:“就你那心虚的反应和蹩脚的演技,除了你那师父,谁会看不出你有猫腻?”

高少舟仰着头叫苦:“啊——这下真的完了!门主一定要罚我了,这回肯定不是少吃两顿饭那么简单,他该不会像罚齐长老一样把我逐出重云吧……啊!怎么办怎么办……”

“你好吵。”她忍不住皱眉,“谁说要罚你了?”

他闻言一愣,呆了片刻迷迷糊糊道:“不罚我?”

云染想起昨夜进了前厅的场景——

喻景淮看着满桌堆如小山的锦盒和包裹连连摇头,云染却很是兴奋的向他一一介绍,这些糕点果子是给子初带的,那些文房墨宝是给子源带的,还有几件锦箩衣裙,是她下月转暖之后打算要穿的。

喻景淮兴致缺缺:“这么多东西,没有我的?”

云染一笑,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个小物件来。是支通体白色的云纹玉簪,无暇的白玉透着碧色,淡雅的光泽还泛着着温润之感。

“喏!”她摊手,“这是你的,第一次送你东西,不算贵重,但却是我特意选的,你不会嫌弃吧?”

喻景淮吃穿用度上向来不算节俭,钱物方面更是不缺,他的东西不说件件价值连城,也几乎样样算得上珍稀奇异。这么支小小的玉簪,确实是普通了许多。而且还是用他的钱买的。

但她看到之时,一眼便觉得和他相配。通透、干净。虽然这些词汇放在一个杀神身上确实听起来有些可笑。

东西一出手,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送了。

喻景淮看起来倒不像在嫌弃,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凉意蹭上她掌心,而后轻轻拿起那支玉色发簪。但他只是细细的看却不说话,云染猜不出她所想。

云染有点紧张,心口像塞了团棉絮堵着。她忍不住又仔细观察他神情试探问着:“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便是……不过扔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

语气中带着恳求和小心,听起来委屈又可怜,但云染知道他很吃她这套。换句话说,只要她愿意哄,哪套他都是吃的。

他闻言却是勾唇,不以为然道:“既然这样,我明日便悄悄扔了。”

“啊?”

真扔啊!云染瞪眼,着实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白衣公子转身离去,纵是她在背后再跺脚,张牙舞爪地骂他,那人却不肯回头了。

她在床上翻着身赌气,半宿没睡好,早早醒来的时候仍然带着怒气,整个人还神采奕奕的。她决定今日暂时不理他了。

然而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门外便是喻景淮轻扣门板,温和的声音喊她吃早饭。

思前想后,她觉得饭还是要吃的,跟他赌气总不能饿着肚子。

于是她推开房门,眼前的男人月白长袍干净清雅,身上是他房里惯烧的沉香气息,来人一脸笑意,透过缝隙的朝阳也比不过他让人惊艳的面容,哪怕是日日相对,也丝毫不觉厌倦。

而他发间缠着的是昨日扬言要丢掉的她送的白色玉簪。

云染皱着鼻子轻哼:这人越来越狡猾了。

……

见她唇边漫起笑意,似是忘了还在跟自己说话,高少舟伸手在她眼前晃着。

云染回神,木讷回应:“噢,高师兄……刚才说到哪儿了?”

高少舟觉得她反应蹊跷,但也没过多询问,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门主没打算罚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喻景淮很好哄的。

云染是门主的身边人,他对她的话自是没太多怀疑,放下心来,他又开始唠唠叨叨:“那就好,我可不想和齐长老一样被逐出门去,那也太丢人了。”

云染斜他一眼,心中暗道:那可不是逐出门去那么简单吧!齐达做到如此程度,喻景淮当真只是让他离开重云?她自认为对喻景淮还算了解,这位门主虽然对她温柔体贴,对待其他人可是心狠手辣绝不手软的。

解了心结,两人分道扬镳。高少舟还要去庭院习武,而云染也要去阁楼清算。

不过阁楼里早有不速之客,是云染不想见的人。但她还是礼貌打了招呼。

“裴护法。”

裴紫衣抬眸,只瞧她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回兵器架上:“昨日新收了个小徒弟,一时失手弄断了她软鞭,所以便来这阁楼选件好的赔给她,云姑娘自便即可,不必管我。”

云染点头:“裴护法,齐长老门下的东西可都在这阁楼里?”

“哦,都在那了!”她一指书架后方,“其他东西都由秦护法昨日分给了别的堂口,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齐达自己的东西,我瞧着没什么特别的,你且看看是否与账目对得上?”

“嗯,多谢裴护法了。”

两人一阵无言,阁楼二层本来鸦雀无声,裴紫衣轻功极好脚步又轻,云染笨拙翻弄物件和略显焦灼的步伐便尤为突出了。

“今日门里上下都在移植桃树,是门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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