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琴觉得今天很不对劲。

非要说怎么了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很熟悉,很难受,脑袋快炸了的状态。

路过卫生间,她照照镜子,总觉得憔悴的跟谁有点像。

蔫头耷脑的。

不精神!

使劲晃晃脑袋,用手噼里啪啦毫不留情拍脸蛋,物理上强制精神抖擞脸蛋红润后,张淑琴满意了,努力瞪大眼走出卫生间。

张阿姨正巧推着耿志诚路过,感慨道:“你看看给淑琴难受的,跑卫生间哭去了!”

耿志诚不吭气。

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复杂。

“志诚啊,去吧,阿姨都推你到这了,去给你妈道个歉,事情不就好了吗?”

“阿姨,我道歉,事情也不会好。”

“你这孩子真犟!”

张阿姨气的丢开手,也不管耿志诚了,系着围裙蹬蹬蹬下楼。

指望不孝顺儿子还不如她给柳海琳做碗甜汤呢!好歹柳海琳从小爱吃!

耿家二楼还是陈旧的木地板,没有及时翻修。耿志诚手转着轮椅,轮子和地板发出咯吱声,寂静的空间里非常突兀。

柳海琳会不会听到动静,跑到房门前耳朵贴住门板偷听呢?

耿志诚笑起来,依妈妈的性格,不是没有可能。

她就像个小孩。

可是她吃了很多苦,跟着爸爸受了很多罪。

现在又为了他伤心。

嘴角的笑凝滞在脸上,轮椅中的断腿的幻肢痛一跳一跳蔓延到心口,合着心跳痛,那痛一下一下凿击着心脏,胸腔,凿出阴鸷的粉屑和毒气,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各处,终究把人换血成冷血无情的动物......

然后,冷血动物需要回巢穴舔伤口。

没有进门安慰母亲,耿志诚艰难转动轮椅,调转方向,回自己的房间。

张阿姨做好了甜汤,想了想,拿托盘放了,交给张淑琴:“去吧,给你阿姨送去,说你担心她没有吃饭。”

“哦。”

张淑琴跟捧宝贝一样,伸直胳膊举着,机械的往楼上去。

“小心点,别烫着!”

张阿姨喊,她心里想,看着挺灵的姑娘,怎么今天傻愣愣的呢,别真是傻子,自己家被骗了吧?

她就说,江江个小丫头,办事肯定不靠谱!

且不管张阿姨制定的志诚媳妇密切关注计划,张淑琴顺利攀登到二楼,顺利来到柳海琳门前,咚咚敲门。

没人应。

直线思维不管,继续敲。

房间里声音嘶哑:“别管我,让我静静。”

听不懂,继续,咚咚咚。

“张阿姨,我说了不要吵我,我......哦,是淑琴啊。”

张淑琴高举托盘到头顶,献宝:“阿姨,甜汤,饿了吃。”

柳海琳恹恹的:“谢谢你,拿回去吧,阿姨不饿。”

这在张淑琴过热的大脑接收来说跟蚊子哼哼差不多,完全达不到指令作用,因此直线条直接遵从上一条张阿姨的指令,绕开柳海琳,径直进入房间,放下甜汤,然后指:“饿了,吃。”

柳海琳,柳海琳目瞪口呆。

张淑琴在她心里一直是个老实,木讷的姑娘,没想到,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呢?

保持着新奇的心情,柳海琳关上门,略感尴尬的整理着头发坐到床上——床头柜上放着甜汤,无法辜负好意地浅尝了几口,然后放下勺子,抱着肩膀发呆。

张淑琴也没话说,陪着发呆。

谁都不知道,她脑子里快热开锅了。

良久,柳海琳幽幽开口:“淑琴,你也觉得我有错吗?”

“啊?”理解不能。

“看我,又强人所难了。”眼泪顺着柳海琳的脸颊流淌,她哭起来也是美丽的:“我怎么变成这样,我是为了志诚好啊,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志诚恨我,我也变成丑陋可怖的模样了!”

张淑琴呆呆的:“你不丑,很好看。”

柳海琳的哭声一顿,抬眼看她:“你,不讨厌我吗?”

应该讨厌吧,她绑定了两个年轻人的命运,强迫的,自私的。

“我不讨厌,”张淑琴完全用本心说:“我羡慕耿志诚,他妈妈真好,做什么都想着他,生怕他受委屈。”

柳海琳的脸火辣辣的,她觉得这话像意有所指的讽刺,张淑琴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啊,她舍不得耿志诚委屈,就委屈别人家的孩子!同时,她也知道,其实一直以来,她内心深处总觉得,这门婚事对张淑琴来说是走运的,如果不是志诚断了腿,群先才是她心目中最合适的儿媳妇人选,她的儿子,配一位没有文化的农村姑娘,难道不委屈吗!

心里五味杂陈,柳海琳强笑:“你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安慰你,”张淑琴皱起眉,她现在没法弯弯绕,直的像钢管:“我要有这样的妈妈,心里要幸福死了!我最讨厌有些人对家里人坏,对外人好,我最恨窝里横了!妈妈不是应该像老母鸡一样护着自己的小孩吗?为什么把我交给坏人,她应该对我最好才对啊!”

交给坏人......柳海琳汗颜,她连忙说:“对不起淑琴,阿姨接了你来决不欺负你,实际上我早跟你叔叔说了,把家里的钱全都给你,工资也都给你,我就是想着先领结婚证.......”她生怕张淑琴不信,光着脚奔到衣柜前,翻出一个大铁盒——原先装曲奇饼干的,沉甸甸往张淑琴面前一放:“你看,都在这里,还有我妈妈给我的首饰,都是你的,阿姨就希望,你对志诚好一点,我们走了你千万别放弃他!

她恳切望着她,全部都是对儿子的真心。

张淑琴低头看绿色的铁盒,盒子边缘有点掉漆,但还是很大很有分量,恍惚间她觉得盒子的主人跟她是同一种人,都有点小私心,却矛盾的相信将心比心,我对你好你肯定对我一样好,说成以诚待人太宏大太崇高,但事实上,在跌了无数个跟头后,这种人,还是会审慎,疑虑的捧出真心,期待能珍惜它的人。

该说幼稚还是傻呢,有点羡慕可以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家伙们了。

简直是天赋。

“给我的?”

“嗯,都给你。”

不由分说塞在张淑琴怀里。

失去矜持的张淑琴就这么抱着。

给了东西,自觉有了说话底气的柳海琳踌躇着:“淑琴啊,虽然志诚还是不愿意,但我希望你们能结婚,我看他很喜欢你,你

可不可以帮我劝劝他呢?”

“其实我也不想领结婚证。”

!!!!!!

柳海琳觉得自己遭遇了诈骗。

非常恶劣那种。

幸好张淑琴又说:“我觉得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心高,有的人能好好过日子就行,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大家都同意才过得好,剃头挑子一头热也太惨了吧!”

柳海琳勉强镇静下来,仔细琢磨张淑琴的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她儿子她自己知道,心高气傲,她越强制可能越是反效果,不利于夫妻俩感情的培养,也许,应该慢慢来......

她试探道:“那淑琴,要是志诚说和你好好过日子,你愿意吗?”

“好好过日子?那很好啊,我跟你讲,伺候不能动的太累了,每天洗不完的脏衣服,跟个陀螺一样团团转!”张淑琴迷蒙的眼突然瞪大:“还摔茶碗!还骂人!说他几句就故意尿床上,我就洗床单,铺新床单,然后又叫吃饭!我哪有时间做饭啊,雇保姆也不让,说外人见了丢人,我成心让他丢人,那我累啊!我累啊!我又要接屎接尿,又要挨骂,又要被子女埋怨,谁心疼我了,呜呜,谁心疼我了!”

这这说到哪里去了?柳海琳吃惊地看张淑琴突然哭起来,心说是不是把人家逼太紧了,导致张淑琴已经预见到和耿志诚老年过的日子,年轻人接受不了,直接哭出来?她也有点不好受,出言安慰道:“淑琴啊,保姆肯定可以请的,阿姨给留多多的钱,咱们请的起啊!别哭,别哭。”

“呜呜,尿在床单上,整个卧室都是尿骚味。”

“这个,这个,我保证,志诚再混蛋,也不会,不会尿......床的。”

张淑琴直打哭嗝,柳海琳一边揽着她拍背,一边思考张淑琴的话,虽说故意......哦不,尿失禁这种症状耿志诚没有,但不肯见外人,是有的。

运用平日做课题的头脑,柳海琳举一反三,耿志诚的阴沉恶劣,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尊心受损,导致的破窗效应呢?

道理完全说的通,自家崽自家认,耿志诚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心高,万事喜欢做别人的主,他残疾以后,自己和他爸爸连一点刺激都不敢给他,小心翼翼生怕孩子想不开,可这无形之中,是不是增加了孩子的压力,让他认为自己是废物,连主导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耿志诚跟她的对峙,柳海琳眼圈一红,孩子心如死灰的面容又浮现眼前:“你和爸爸,再也不会认同我做的任何决定了,我现在是废人。”

不自觉落下泪:“我是坏妈妈,他这么绝望,我只顾着自己心安理得......”

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抹去泪水:“不要哭,哭了不漂亮。”

柳海琳笑了,搂紧了张淑琴:“好孩子,你真好,谢谢你!”

她不该再颓废了,应该做出改变,她的孩子在等着她。

就从尊重一个可以自理的人开始做起吧!

还有,柳海琳想到什么,咬牙切齿——

耿峥嵘这个臭老头,是不是早就发现问题关键了,不然怎么突然变豁达,可恶,还是不是并肩作战的伴侣了,竟然一点都不提醒她!

晚饭,张阿姨还思量着怎么劝柳海琳呢,人家自己下楼了。

让她吃惊的是,人家不但下楼了,还笑嘻嘻的,穿着最喜欢的衣服,头发梳得丝丝顺滑,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往座位上一坐,还告诉张阿姨:“阿姨,我想到公园离咱们家不远,有空应该去看看,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好,你跟我和淑琴去吧?”

“啊?那志诚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喽!柳海琳理所当然:“很大的人了,还需要我们每天围着他转?倒好开水留够饭菜就可以了,还能饿死渴死不成,对不对淑琴?”

“对!”

“淑琴怎么也跟着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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