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州地牢里足音回荡,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跟着矮个的老者,行走在牢狱深处。城中的民房破旧不堪,地牢倒是修得格外坚实,当年跟着张无为来蔚州的人里有宛京的工匠,地牢的形制仿照天狱,道路盘曲难辨,一不留神就会迷路。
老者提着风灯,他唤那位女子“二小姐”。
“老奴在外面候着。”
牢房的门哗啦一声被拉开,白行也从老者手中接过了风灯。兜帽滑落,露出了她光洁的乌发,发间插着一朵素白的绢花。
自从她进入蔚州地界,那朵绢花便没有离开过她的发。
草席上躺着人,白行也没有看他。她环顾着这间阴暗湿冷的牢房,长时间地沉默着。半晌,她卸了身后的长刀,用它剐蹭角落里一块砖石,尘土混着凝固的污血簌簌而下,露出了上面陈旧的、刀刻的字迹。
行也。
“我其行也无彷徨,感君意气成文章。”记忆里的白松言抱着幼年的她,一笔一划地教她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是爹爹壮游山河时所做的诗,他择此二字赐名于你,是盼你来路坦荡,千里万里,行且无伤。”
少年的眉眼还未长开,言语间却已老气横秋,是个小大人了。只有在看着白行也时,那张严肃的脸上才会现出浅淡的笑。
“阿行,白家无人求富贵功名,我此生若能护你周全,便是不负爹娘的嘱托了。”
白行也的手微微颤着,不知是因为墙上熟悉的字迹,还是因为骤然涌现的过往回忆。她厌恶自己刹那的软弱,更用力地握紧了刀柄。
草席上的人发出微弱的呻.吟,白行也终于转身面朝向他,脸色很冷。她没用刀碰他,像是怕脏了刀,只抄起一旁的陶碗,将半碗水尽数浇在了那人脸上。
这一下没克制力道,水花砸开在伤口上,痛得那人倒抽了口凉气。他缓慢地睁开眼,又下意识偏头避开了风灯的光,正好对上白行也的靴尖。
“为什么,”张无为含糊道,“要救我?”
他胸口的剑伤偏了两寸,没有当场毙命。白行也冲进火场将他带了出来,又延医问药,让他苟延残喘了这几天。
张无为说完又恍惚地笑了笑:“是为了公主罢。”
白行也用靴尖抵住了他的脸,将靴上的泥都蹭在他身上:“东西呢?”
“被拿走了,”张无为气若游丝,他伤得实在太重,能活多久都还是未知数,“被放火的那个人。”
白行也把他的脸又踢翻过去一点,鄙夷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张无为与她四目相对,在那一瞬忽然浑身巨震。他眼眸微亮,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昏黄的灯光里,白行也的面容朦胧,只眉眼间的傲气依稀如故。
他眼中的惊疑逐渐转为了恍惚,下意识道:“你长得很像你兄长。”
白行也踩住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压得他骤然咳喘连连:“你也配提他。”
“白……姑娘,”张无为语声干哑,“东西不在我这里……你兄长……咳……至死都没有交出来……”
“我脾气很差,”白行也轻声道,“不要让我问第二次。”
张无为的唇边泛出血沫,只能勉强挤出声音:“我若死……公主也会……”
白行也歪头看他,稚气未脱的脸上一派天真。她困惑道:“与我何干?”
铁栅外脚步声动,老仆抬高了声音唤她:“二小姐,有人来了。”
白行也将长刀甩回背后,大步走了出去。狭长的走道里摇晃着另一盏风灯,是葛芜,还有跟在她身后小跑的葛茵。
“姑娘,”葛芜面色凝重,一见她便道,“我知姑娘对此人恨之入骨,我又何尝不是?但现下他还不能死,万望姑娘不要冲动行事。”
葛茵在她背后探头探脑,一对上白行也的目光就缩了回去。
“他有什么用,”白行也冷酷道,“蔚州的生意都是你做的,幽国那边也要看你脸色。”
葛芜原本还想说什么,闻言却皱起了眉:“昨天那个幽国商人……”
白行也坦然承认:“我杀的。”
葛芜像是刚认识她一样,盯着她白净的面庞看了许久:“……你年纪轻轻,下手却狠。你同他有仇?”
一个“杀”字是说轻了,昨日那人的死状极惨,饶是葛芜在贫民堆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也不敢细看。那得是怎样蚀骨焚身的恨意?葛芜一下子起了警觉。面前这个小姑娘,远比她看起来的更深不可测。
“不共戴天。”白行也说得简短。她的目光落到葛茵身上,忽然变得锐利,“你袖中藏了什么?”
葛芜也回转过身,神色不虞。在两人的注视下,葛茵面色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余光只是往来路飘,像是随时要逃。白行也身形一动就要卸刀,被葛芜匆忙按住了。她几乎立刻就看出白行也与葛茵有过节,前者固然武功高强,但后者也是爱从老虎屁股上拔毛的性子,谁惹了谁还很难说。
“茵茵,”葛芜低声呵斥她,明白现在不是护短的时候,“拿出来。”
葛茵满脸的不情愿,慢吞吞地从袖中摸出了两片薄刃,是一对极轻也极锋利的刀。葛芜心道不好,她这个妹妹脾气倔,脸皮薄,一向不肯多要她的银子,哪来的钱买这样漂亮的短刀?果不其然,一旁的白行也面色沉了下来,冷声道:“原来是你偷的。”
“两把破刀罢了,还你就是。”葛茵被她说得有点恼,噘着嘴将刀递过,“我还不稀罕呢。”
“茵茵!”葛芜喝住了她,自觉有些心虚。她接了刀又递给白行也,“这刀,嘶……”
她摸到了刀柄上凸起的浮纹,动作顿住了。白行也没让她细看,劈手夺过短刀,转身就走。
“姑娘留步!”葛芜疾走两步追上了她,“袖刃浮白宋成言……这是他的刀,他离开蔚州后便弃刀用剑,原来是赠给了姑娘?”
她提到宋贤的名字时语调有些异样,白行也听出什么,停步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替他保管。”
葛芜的脸隐在暗处,辨不清神情:“他回来了?”
白行也耸了耸肩,算是回应:“怎么,你有事寻他?”
葛芜不答。她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白行也,片刻才道:“原来你是谢朗的人。你对蔚州很熟悉,张无为也很忌惮你,那一夜他特意将你引走……我本以为你是公主的侍卫。”
“我不是。”白行也停了片刻,又补充一句,“我谁的人都不是。”
“我该想到的,”葛芜轻声道,“否则你不会抛下公主出城。”
古怪的寂静忽然弥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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