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也不废话,二人连正面都没对上,已打作了一团。

灯笼底下的炼影术鬼魅至极,无数透明的丝弦在半空中急颤,谢泓衣的蓝衣风波激荡,如在暴雨之中。

砰砰砰!

长案矮几、白绢棋枰,炸得到处都是。

单烽黑着脸,一味地躲闪,身上也挨了几下,血气翻涌间,恨不得化出犼相,一把将谢泓衣扑翻在地,狠狠咬上两口。

“是不是骚猴子又来了?你不防着它,却拦着我?

“这种毛畜生,倒是你谢城主入幕之宾?”

谢泓衣一袖影抽开他,喝道:“你还敢说混账话,再敢乱看,就把两只眼珠挖了!”

单烽道:“我有什么不敢看。我是没亲过你,还是没抱过你?”

谢泓衣怒意横生,闻言却是微微一滞。

单烽时刻紧盯着他,瞳孔紧缩成线,露出一线残忍的凶光:“我说对了?就是论先来后到,也该是我——”

轰!

那一道风雷齐发的巴掌,实在是动了真怒,竟把这体修掀到了屏风上,发出一声巨响。

谢泓衣一字一顿道:“你把我当什么?案上鱼肉么,等着你们来分吃?”

单烽颊侧肌肉抽动了一下,自知失言,目光也在乱发底下黯了一黯,只能咬牙,伸手抓住一只飞来的软枕。

谢泓衣道:“我自找的?”

单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怕被你一脚踢开。”

“你又把自己当什么?”谢泓衣不给他后悔的机会,目光锋寒到了淬毒的地步,“我座下从不缺自轻自贱的畜生,你又是什么东西?”

单烽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谢泓衣闭了一下眼睛,冷冷道:“你滚吧。”

那语气听得人连心头都寒了一下,肠胃齐齐下坠,单烽抓着那只安梦枕,手背上青筋直跳,只好死盯着上头伯奇玉簪的图样。

“嗯,说丢就丢。”单烽道。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它轻轻抛回了床上。

两人谁都无话,谢泓衣眉梢微微抬起,看他脚下生钉似的,神色越发冰寒。

单烽烦躁得要命,只觉吐出任何一个字,都能引得铁水炸了炉。可闭嘴也只能让眼前的局面更不可挽回。

谢泓衣够不待见他了,眼下半步也不能退。

“谢霓!”

单烽道,脚步刚一动,影子就蛇一般窜起来,向他脖子绞来,只一下,就把颈上金环挣裂了,鲜血直流。

他往哪个方向试探着接近,影子就扇他哪边脸。

谢泓衣本人则背对着他,坐在榻边,被帷幕挡了大半,本来就阴晴不定的一个人,都快融进雪堆里了。

单烽眼睛沉了一下,却放缓了声音,在榻边半蹲下,支着双手去看:“你恨谁,就告诉我。你要是喜欢谁,也告诉我,我绝不纠缠。是谁?”

谢泓衣毫不搭理。

单烽道:“你不想让我死心么?我只要一个名字。”

他死盯着谢泓衣,就连对方颈侧浮出的淡淡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谢泓衣既然防守,他就得步步紧逼,一口气把窗户纸捅破了。

谢泓衣没有旁的意中人,便皆大欢喜。

万一真有这么头好命的畜生……

那一瞬间的戾气,被一股恶狠狠的理智压了下去。

那反而好办的多了。

他有的是耐心,把那个名字一笔笔从谢泓衣心里挖出来。

“二十年间,不,从你出生到如今,让你心动过的那个人,是谁?”

连番逼问下来,谢泓衣无动于衷,影子却扑在倒翻的长案上,蘸了墨,一笔一画写着什么,像是个名字。

单烽道:“影子却藏不住事儿,在写什么?”

他这才作势起身,谢泓衣就霍地挥散了影子,转侧过半边脸,玉璧无情的一片寒辉,眼睛却浸了水似的幽黑,照得人心慌。

“他早死了,不劳你动手!”

单烽厉声道:“他怎么敢死的?”

屏风后恰飞来一幅素纱帕子,停在谢泓衣脸上,那睫毛簌簌地闪了两下,立刻洇出了一点儿湿意。

被气哭了?

单烽如遭雷劈,压低声音道:“霓霓?我不是有意和你大声,我就是看不惯不知好歹的死人。”

谢泓衣扯落帕子,皱眉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只见一小根细细的碧绿根须晃了晃,低眉顺眼地比出四个小字——该吃药了。

来不及跟楚鸾回计较了。

帕子上沾了点儿奇异的药香,令人双目发酸的同时,更有一股寒意直透肺腑,正是瘟母血发作的迹象。

这阵子瘟母血被压制得不错,发作的时间更难以预估。单烽常有巡街到一半,被急召回来的时候,二话不说扯开衣裳取血。

眼下,那一只染血的金环近在咫尺,盛年男子身上恐怖的热度,让人又怕又恨,无从下口。

单烽还盯着他,面上半是怒意,半是担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背后却被藤蔓推了一把,整个人顺势向谢泓衣倒去,血跟蜡油似的浇洒下来。

谢泓衣被烫得一颤,闭目急避,牙齿切进下唇里,被单烽一把挡开了。

“脸色发白,又毒发了?又不是没喝过,你在扛什么?”

谢泓衣嫌恶道:“腥。”

单烽道:“割肉放血,还嫌腥膻。”

“闭嘴。”

他这会儿虽是呵斥,但声音微弱不少,脸色也苍白,单烽什么气也生不出来了。

“幸好还能赔礼,”单烽低声道,抓着他两只冰凉的手拢在怀里,“别生我气了,行不行?”

金环被拨动。

一股柔和而微凉的气息吹拂在颈上。

单烽喉头猛一耸动,方知什么是引火上身的狼狈。

点着了火的引信,在他皮肉底下滋滋地作响,连着脊骨都微微发麻,肌肉跳动间,失控感越来越强。要是敢当着谢泓衣的面爆发出来——

谢泓衣道:“你不是体修么,这么点伤还不见好?”

单烽道:“当然是我心甘情愿。快点吧,祖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谢泓衣贴近的一瞬间,斜刺里竟递进了一支碧青色的芦管。

楚鸾回拈着芦管,笑吟吟道:“先前忘了嘱托了,单兄的鲜血暴烈,难以克化,用这个来吮,也好调和药性。啊,单兄,你瞪着我做什么?”

单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姓楚的,你是人么?”

这小子有病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是谁在背后推了一把,这会儿又来横插一手?

刚升起的一点儿好感,被碾了个粉碎。

楚鸾回幽幽道:“赔礼是单兄该给的。教训也不能少。”

谢泓衣接住了那支芦管,声音里泛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倒是思虑周全。”

楚鸾回得了他这么平淡的一句夸奖,立时笑起来,露出一点儿皓白的牙齿:“为城主分忧,纯然出自本意,哪里用得着思虑,对了,城主觉得腥膻,楚某还备了些樱桃凉果。”

单烽冷冷道:“你当我是死人么?”

楚鸾回却向他挑眉,以口型道:“单兄,当真不用口蜜腹剑草么?”

单烽道:“你小子别让我查出底细来。”

楚鸾回展颜道:“那就有劳单兄了。对了,芦管用后,需得以无尘水涤净!”

单烽大怒,要把这小白脸儿揍得根须乱颤才好。影子竟还拨弄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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