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颂奉旨回京那日是佑安十七年冬月二十一,再过一月便是新年。那日空斋上下都在置办两件事,一是冬至入九礼,二则是小师妹回京。往年入九礼总是热热闹闹,全斋无论男女老少齐上阵,今岁多了这么一件晦气事,连少斋主都不露面了,莫说是空斋,只怕整座花山都胧在闷闷的雾气里。

许司一从上岭回来带给阿颂两封书信,他取下斗篷往火盆旁边靠,两只手不断搓磨,暖和了些才说话:“少斋主说前日里老爷子与他都曾寻你说过话,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了,今日入九礼上岭忙些,便不来送你了,叫你穿的厚些,裹得严实些,去到那地方万事小心自处,凡有不随心不顺意不能解决的早早说与他们,倒不怕鱼死网破。”

阿颂将两封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几回,问许司一:“这两样东西是叫我现在看,还是保命符?”

许司一扭脸指着其中一封说:“红笺是叫你用来保命的,另一封少斋主让你交给前来接你的人。”

“给来接我的人?”

许司一拨弄火炭,应到:“是,少斋主说是老爷子让这么做的,据说来接你的是名门杜家之后,在那桩案子里受了些牵连,老爷子与杜家祖上结缘,多半是些慰问的话。”

许司一并不在意这两封信的去处,他只关心此去的命路。他一双眼睛瞧向火盆,思绪万千:“阿颂啊,那是个深不见底的地方,那里的人从不拿人命当人命,老师和师兄的担心又岂是一句小心能说的尽的。”

阿颂神色淡然,只纠正许司一的话:“你左右该叫我一声小师姑,没大没小。”

许司一像是没听到,良久不做声。

红尾(yi)端来一碗梨汤搁在许司一身旁的小案上后出去了,阿颂起身将两封书信收好,问暖阁外头:“红茗,可收拾好了?”

外头风声时紧时疏,风声中不高不低稳稳地传进来一个声音回道:“姑娘,收拾好了。”

阿颂看向许司一,许司一回看过来,许多话早已无需多言。

冬至,大雪纷飞,极寒的天气叫人伸不出脖子露不出手,杜寒英恭立于马车前,琼林玉树,融天地融皑雪融千古日夜,可他此刻心中有怨怼,有放不下的难酬心志,虽然站的笔挺,心却不在此处。

雪渐渐大起来,花山山坳里此时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杜熙再次将伞撑起来:“公子,雪天路不好走,下山的路更艰难些,公主定然已经在路上,您要不先回马车里歇歇,属下守着。”

杜寒英摇摇头让杜熙把伞收起来:“我不是在想这个,定下的时辰还没到,不急。我是在想,这好好的花山,天外之地,却也躲不过俗世的风雪,杜熙啊,天下之大,没有净土。”

杜熙收起伞,想说些什么,看着自家这位心似明镜万事通透的公子,终还是默默立着,什么也没说。

阿颂赶到时,杜家主仆二人就是这般模样。

当然,杜家主仆无一不被这踏雪而来白马所惊到,风雪扬天,马上女子身披绒白大氅,飒飒英姿叫人移不开眼。

阿颂是一个人到的,胯|下白马灵性的很,好似不用人言,一路上跑的极快又极稳,未至二人跟前又早早慢下来,除却一路残雪,这一山蛰伏的万物什么都没有惊动。

“在下杜寒英,见过锦宁公主殿下。”

阿颂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可她并非瞧不起眼前之人,而是杜寒英发顶与两肩上不薄的积雪引得她侧目,初次见面,阿颂难以揣摩此举有意为之还是君臣之礼。

继而,她看到杜寒英那张脸,清秀书生面,眉眼似乎生来带笑,但不知何故忧愁,俊倒是还俊,就是不明朗,有些可惜。

阿颂翻身下马,干净利落,她微微欠身道:“劳烦杜公子寒雪日来此一行,天气冷,公子应当在车架中暖一暖。”

杜寒英始终前倾着身子,语气多是恭敬与温和:“殿下是君,君臣之礼当恪守,不逾矩方是正理。”

阿颂打量眼前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回身在白马身上拍了拍,白马嘶鸣,朝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阿颂从怀里取出那封书信递给杜寒英,说:“家师让我交给公子的,我想无论时局如何,公子目下都不应与空斋有太多交集,此处虽空旷,但却合适交付,出了这山,恐惹耳目。”

杜寒英先是一愣,很快回神双手接过那封书信,恭恭敬敬再三拜谢:“谢老先生挂念,谢殿下思虑周全。”

阿颂再回礼:“别的我不敢认承,但家师这书信我虽不曾看过,也知尽是良言,然家师素来不受外人礼,公子谢礼我替家师还了。”

杜寒英捏着信札要看,被阿颂抬手挡住:“杜公子,借一步说话。”

风雪紧俏,盈面绕身,杜寒英从杜熙手中拿过伞撑在阿颂头顶,他的半个身子依旧落在雪中,阿颂瞧见了,却并没有因此客套什么。

杜熙识趣地走到一旁,留下二人说话。

阿颂先是盯着杜寒英看,须臾问道:“杜公子,请问我叫什么?”

杜寒英倏然抬眸,这一眼诸多心绪:“殿下……”

阿颂不予理会,平静地道来:“我记事起便在空斋,我叫阿颂,无姓,我曾以为如此便是一生,甚至空斋的自在让我不去想何为一生。可是那日老师突然将我叫去,说我有父有母、有名有姓,说京都之地那座高高的皇城是我的家,而我的父亲是包括花山在内的天下的王,坦言我到现在都没能明白这一切。”

杜寒英忘了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怨怼与阿颂有关,此刻起忽然也能无关了。

阿颂试图笑一笑,可笑的难受,便低了低头继续说:“和杜公子说这些不为别的,家师说‘太子祭酒’一案牵连甚广,其中杜家也没能幸免,公子由殿前司都指挥使到如今赋闲在家,想必心中有所怨怼。”

“殿下……”

“我知道,我与废太子一母同胞,有些事该受株连,国律家法没有任何一条能让我幸免,我不知公子此番奉旨前来作何感想,但我有一言想请公子倾耳。”

杜寒英手中撑着伞,跪不得走不得,他神情恭谨,静听眼前之人的训诫。

阿颂双目直直看向杜寒英,朱唇轻碰:“我是个有福之人,去岁及笄,到如今已是该许配人家的年纪,君王恩重,抬我公主之名,金匮玉碟,尊贵无比。然,我自小生长乡野,无规无距,不识君王之恩天海深远,无福消享。如此,既身早似浮萍草,不如归还于天地。我总归与废太子割舍不断,倘若公子恨极了我,今日只当你我不曾见面,花山险峻之处俯仰皆是,我可自行了断,消了公子心中怨怼,也成全我,好过路迢迢此程艰难。”

杜寒英手里的伞随风落地,雪虐风饕,一女一男,一立一跪,盛大的渺茫。

杜寒英的幽兰大氅不见幽兰,阿颂的红鹤大氅红鹤张扬。

阿颂蹲下身子扶杜寒英起身,两次都没能扶起来,她无奈叹息:“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公子品行周正,世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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