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宋落疏每日都传晏朝入内殿伺候。

她让晚月在外间铺了被褥,晏朝晚上就睡在那儿,与她睡着的内殿只隔着一道珠帘。

世家子最重脸面。宋落疏不信这些事情传到姜尘耳中,他还能如往常那样,继续在她身边死缠烂打。

这几日,姜尘果然没有再来长乐宫。宋落疏乐得清静,早起梳洗过,便倚在窗下美人榻上,拿了本古籍随手翻看。

晚月捧着一盒绢花进来,笑着说:“殿下,明日便是赏花宴了。皇后娘娘特意命人送了好些绢花过来,您挑挑,看哪支戴着喜欢。”

赏花宴是北安皇室的传统,每年春日,春花盛放之时,于春景殿设宴,君臣同贺。前来赴宴的姑娘都会在发间簪上一枝花。而北安公主,簪的则是用绢绸裁制的假花,颜色更为鲜艳娇丽,寓意花开不谢,芳龄永继。

李皇后知她喜红色,送来的大多是红色的绢花。宋落疏合上书册,略略扫了几眼,一时难以抉择。她看向跪在一侧的晏朝,唤了声:“梨白,你过来。帮本宫挑一支。”

晏朝正在陪如意玩一只毛线球。如意还小,正是闹腾贪玩的年纪,听见宋落疏唤晏朝过去,它不满地立起尾巴,喵了两声。

晏朝揉了下如意的小脑袋,站起身,走到美人榻边,看了一眼木盒里各式各样的绢花,想象着宋落疏将它们簪在发间的样子。

“殿下簪哪一支都好看。”

他抬起眼睛,目光赤诚。

本是一句讨好奉承的话,这话宋落疏在旁人口中亦听过多次。可少年的眼眸清澈诚挚,倒让她一时晃了神。

宋落疏默了默,随手挑了一支牡丹绢花,花瓣层层叠叠,雍容华贵,栩栩如生。这时,一个宫婢端着热茶进来,宋落疏瞥了她一眼,口中吩咐:“梨白,帮本宫戴上。”

“是。”

晏朝温顺地靠过来,在她的衣裙边跪下。宋落疏微低着头,任少年有些笨拙地将绢花簪在她的鬓发间。

日光流泻,将二人的侧脸描上一层温婉柔美的轮廓,仿佛一幅动人的画卷。

宫婢目不斜视地将茶盏放在小桌上,躬身规规矩矩地退出殿外,然后立刻将方才看到的情景告诉了两个正在剪花枝的宫婢。

“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公主当真极喜欢那个奴隶呢。”

“哎,你们说,好几日不见姜公子了,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系?”

几个人笑嘻嘻地议论着。

宋落疏没有听到这些话,她正坐在榻边,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发间红花衬得她肤白胜雪。半晌,她侧过脸,看向跪在脚边的少年。

他温顺得很,即便知道她在利用他做一场戏,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更不曾开口对她求过什么。

宋落疏望着晏朝颈间悬着的红玉。

如果他一直这样听话乖顺,那么她对他好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着,有宫婢在外头禀话,“殿下,二公主和三公主来了。”

宋落疏身上有些倦,懒得挪动,于是吩咐:“让她们进来。”

不多时,宋伶溪先进了内殿。她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行过礼后,很小声地说:“冯家的事,多谢皇姐。”

原本冯美人教了她许多好听的话,可她见了宋落疏,还是只能笨拙地吐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来。好在宋落疏没说什么,只是吩咐晚月搬来矮凳,让她坐下。

“不必谢我。冯家无辜,父皇是明君,自然心中有度。我不过是派人过去问了几句。”

宋伶溪咬唇点头,垂下眼,不安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不经意朝身前瞥了一眼,见美人榻边还跪着个雪衣乌发的少年,顿时吓了一跳。

好奇心驱使着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果然是一张绝色的脸。

看来外头的传言不假,皇姐当真宠幸了一个奴隶……

“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谢我的?”

宋伶溪正胡思乱想,骤然听见宋落疏问话,不由哆嗦了一下。她抬起眼睛,讷讷道:“不是……是母亲亲手做了些绢花,让我给皇姐送来。”

身后的侍婢立刻捧上木匣。

宋落疏抬手,示意晚月将东西收下。

一阵珠帘碰撞之声响起,有些刺耳。宋落疏循声望去,见三公主宋灵涓穿着一件极招摇的红衣,款步而来。

那件衣裳,与她生辰宴时穿过的那件宫裙极为相似。

自踏进内殿,宋灵涓的视线便一直停留在晏朝身上,她咂咂嘴,一副羡慕的口气:“皇姐好兴致。”

宋落疏笑了一声,慢悠悠道:“稀客啊。”

她心里大约知道今日宋灵涓为何过来。近日李皇后身子不适,宋徵便在丽嫔处宿了几日。

丽嫔,是宋灵涓的母亲。

宋灵涓一向妒嫉她得父皇宠爱,常与她不对付。如今大概是以为母亲得了势,便急不可耐地要在她面前招摇一番。

宋灵涓也不行礼,大摇大摆地打量着殿内的陈设,好半晌,才转过身,从身后侍女的手中接过一只铁笼。

“皇姐,这是父皇送我的雪狐狸。”宋灵涓得意洋洋,“听说是云州送来的宝贝,万金难求。你看它的眼睛,是紫色的呢,可稀罕了。”

生怕宋落疏看不清铁笼里的宝贝,宋灵涓又往前走了几步。

一双深紫的狐狸眼,蓦地看过来。

宋落疏无声吸了口气。

晏朝盯着笼子里躁动不安的狐狸,眸光微沉。

狐狸眼为紫,是大凶。

“皇姐怎么不说话了?”宋灵涓愈发得意,弯下腰,去解笼子上的锁,“它的皮毛可暖和了,皇姐要摸一摸吗?”

宋落疏下意识地想说不,可宋灵涓已经打开了锁。雪狐狸轻盈地跃出笼子,深紫的眼环视着四周。

宋伶溪吓得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

“喵——”

如意翘着尾巴,尖尖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似乎惊动了雪狐狸,它忽地跳上一侧的小桌,又跳上宋落疏的膝。

宋落疏皱起眉,抓紧了身侧的床褥。她讨厌眼前的东西。可这只狐狸不仅不识趣地从她膝上下去,反而又靠近了些,甚至冲她龇着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皇姐这是害怕了吗?那妹妹把它抱下来?”宋灵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里说着,却根本没有上前的意思。

晏朝冷眼看向她。

他唇边扯出冷笑,无声无息地将手背至身后,一柄小刀从袖中滑进他的掌心。

因常年驯兽,他身上总会带些锐器。

一为防身。

二为,取血。

利刃划破手心。

晏朝面无表情,将伤口割得再深一些、再长一些。

大颗大颗的血涌出来,在身后的地板上聚成一汪粘稠的红。

动物的嗅觉比人敏锐千百倍。

宋灵涓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十分神气的雪狐狸突然蔫了尾巴,惊慌地从宋落疏身上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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