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四小姐?公主正在寻你。”含芳步子不快,宫灯在她手中被风吹得几乎要灭掉,她唇畔含笑,对容祈安行了礼,又转身来引钟淮安:“钟四小姐,快走吧,莫要让公主久等了。”

宴中人影憧憧,女史来来去去为小姐们更换着热茶,钟淮安顺着湖面望过去,只见相依交错的人影,想来是无事了。

钟淮安还礼:“容大人,那小女便告辞了。”

“你在撒谎。”容祈安视线从水面慢慢移到钟淮安脖颈,他未继续,钟淮安便已经感受到冰冷刀锋自皮肤划破血管的声音。

容祈安靠她极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落在钟淮安发顶,钟淮安心中一跳,她撒的谎有些多,一时竟无法分辨容祈安指得是哪个。

钟淮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女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

容祈安不说话,钟淮安便也不说,无声的博弈中谁先沉不住气便是弱势。

“呵,”容祈安冷笑,又靠近了些,腰间的碎玉随着他的动作脆响,含芳想要上前,又被钟淮安背后的手势制止。

太近了:“四小姐既为我手中刃,为何要帮她?”

果然。

此事匆忙,从头到尾容祈安都刻意地将她牵扯进来,从唐思重伤误闯,到张修远含糊不清地吐露情报,每一步,都是容祈安对她的试探。

可是明知是陷阱,筹码偏偏放上了含芳、沐阳,她不得不跳。

寒风吹开了含芳手中摇摇晃晃的宫灯,在烛火将要将灯壁引燃时却被一块碎银打灭。

钟淮安转头去看,碎银入木三寸,穿透宫灯直钉入桥面,震碎了一地碎冰,她回头,容祈安手指还维持着丢出碎银的姿势:“四小姐还记得那日你怎么说的吗?”

“小女愿为大人手中之刃,只求大人饶小女一命。”他重复,温柔的声音像是一滴落入寒潭的温水,柔和得无济于事。

“四小姐,你觉得你回来了我便不能杀你了吗?”容祈安手中把玩着钟淮安耳侧垂下的流苏:“在下杀人不需要由头。”

钟淮安喉头一紧,是了,好日子过了几天她怎么就忘了,容祈安可是敢派杀手夜闯公主殿的,区区钟府护院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又怎么可能查得到他?

他认定了是她做的,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钟淮安不想在此生事又将含芳牵扯进来,她低了头,露出自己白皙的脖颈:“宫中人多眼杂,可否出宫后再与大人一叙。”

天上又下起细雪,有女史及时来给钟淮安撑伞,容祈安没留她,直到一行人离去,他仍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方才在永乐殿门口盯梢的公公急急跑过来,神色中满是办事不力的胆怯,毕竟谁不知这位容大人最是温柔,手段也最是残忍,破天荒的,容祈安听完他的汇报,只是扬手令他退下。

“求大人饶...诶?”曹公公求饶的话还没说完,被容祈安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欲抬头谢恩便看到容祈安已是一副看死人的神色,他后背一紧:“奴才这就退下了。”

*

容祈安今日进宫未带侍卫,他对宫中很熟悉,也未跟随宫人为他带路,自然也无人为他撑伞,细雪落在他肩头,如空中落下的眼泪。

永乐殿与永安殿距离不算近,容祈安走了约莫两刻钟才看到永安殿贴了封条的漆红大门,奉命值守的侍卫有些困倦,没有注意到有人从侧门进了殿中。

永安殿未变,容祈安向院中走了几步,还能看到那日长公主在雪地中留下的血渍,他蹲下,手指轻轻描摹着那一片形状,手指被冻得通红,他四无所觉。

“惺惺作态。”背后有男人的嗤笑。

容祈安未起身,只是同他一起笑:“谢将军,好久不见。”

谢远还穿着军甲,肩上与腰侧的红缨被风吹起,与满殿的红色相依,他未佩刀,军人与生俱来的威严却已成刀,只待何时的机会落下。

谢远应是才哭过,眼眶还有些红,见容祈安在此猫哭耗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要去踹他。

“谢将军,若我说,长公主还活着呢?”容祈安未回头,也未躲,只是他这话说完,谢远已生生收住了自己踹出去的脚。

当日公主薨,是容祈安将公主的尸首带走,据传是已殓入宫中,择吉日入皇陵,可几日过去,他们竟是连公主的尸首都未见到。

“你们将公主藏起来了?”谢远含怒,一只抚于腰侧的手中闪出银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破芒,待光消散,才看到短匕首正贴在容祈安颈侧:“公主千金之躯,岂容尔等放肆,将公主交出来!”

容祈安这才抬眸看他,指腹贴在刀刃上,立刻有红色濡上:“谢将军,你杀不了我。若你此刻杀了我,可能便再也找不到公主了。”

“...公主的筹谋也白费了。”他一寸寸将匕首推离,谢远不敢杀他,钟淮安生前定然叮嘱过谢远不可轻举妄动,若是因为杀他而丢了兵权,无异于杀鸡取卵,钟淮安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被他看穿,谢远也冷静了些,只是冷声:“公主在何处?”

容祈安答:“死了。”

谢远眼睛都睁大了些:“你敢耍我?”

“谢将军可信转世一说?”容祈安靠在树下:“在下与谢将军讲个故事吧。”

“曾有一人身负宏愿,一生孜孜不倦,岂料终遭背弃,功败垂成。梦醒时分,方觉一切皆为虚妄,然其欲行事时,才发现梦中诸事竟一一成真,独留一变数未解。”

谢远沉默许久,才收了刀向侧门走去,推开门的前一秒回头道:“容祈安,我迟早会杀了你。”

容祈安抱拳:“恭候。”

*

钟淮安跟在含芳身后,雪越下越大,含芳头上都覆上一层白,她仰头看了看宴席,从女史手中接过了伞,叮嘱道:“眼下雪大了,你先过去帮着将公主与各家小姐迎进屋。”

女史福身应下,小跑离去。

含芳行至钟淮安身侧为她撑伞,两人都不说话,只能听到雪落在伞上簌簌作响。

良久,含芳才开口:“姑娘应该知道,奴婢曾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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