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鬼域(3)
不知颜盏做了什么，摆在桌台上的烛火依次亮起，镀亮了他半边面颊。少年一袭黑衣，马尾高束，依旧是那幅俊美淡漠的样子。
他垂眸看来，微微不解，“找我？”
“对呀。”江宴理所当然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有事情要先跟我商量吗？你干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会担心的呀。”
她认真望着他，浅紫色裙摆如花瓣一般盛开，衣衫勾勒出玲珑曲线，一身华丽银饰摇晃着，反射出银丝辉芒。
眼瞳清澈见底，却带着几分水光摇晃的灿灿清晖，仿佛在似有似无地下着勾子。
颜盏心头微微一触。
自进鬼域来，千魂引就扰得他神识阵痛。此刻浑身的戾气却在她的嗓音中慢慢抽离几许，翻涌的暗气都平息下来。
无间界时间珍贵，他不该在这浪费时间，可此时他竟真的生出几分跟她回去的心思。
见颜盏一时没有开口，江宴便闷闷不乐地吐槽。
“我为了找你，莫名其妙被那群鬼当成了玄女。还有那个谢惊尘，我好心放他走，他居然来恩将仇报，害得我被那群鬼追杀，差点就死了。”
少女音色清软，哪怕抱怨的话说出来，也似山间清泉，婉转清泠。
颜盏带着莫名的笑意，慢悠悠地回应她的抱怨，“你既然是为我而来，那我便不会让你在无间界出事。”
他长指拎起放在桌上的砂壶，倒了杯茶递来。
江宴本就没辟谷，在鬼域跑了半天累的不行。此时也不顾什么礼节，仰头一饮而尽。
她用手背抹干净嘴唇上的水渍，“你快跟我回去。”
颜盏的目光自她唇瓣移开，自己也端了杯茶，垂眸轻啜。在江宴急切的目光中，总算微微启唇，“好。”
比想象中的顺利许多，江宴眼睛一亮，又听他道：“这鬼界卖着不少奇珍异宝，在回去之前，能否陪我逛逛？”
江宴其实一秒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呆，但耐不住他语调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黯然和祈求，心一软就应了下来，“好。但是我已经把天玄宗的衣服烧了，现在这身会被玄女的部下发现吧。”
颜盏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纯黑斗篷，“委屈神女殿下要披我的衣裳了。”
江宴摇头，“没关系。”
只要不是什么鬼界特产就好。
更何况这斗篷料子看起来柔软厚实，金线绣着飘逸云纹，一看便不是凡物。
颜盏手臂微抬，柔软布料舒展开来，被他搭在江宴肩头，过长的斗篷将少女的玲珑身姿遮得严严实实。
白皙指节停在她锁骨附近，捏着系带打结，手背骨相清晰纤长，动作优雅而慢条斯理。少年低垂着眸，素来散漫冷淡的神色难得露出几分认真。
江宴不自觉盯着他的脸出神，直至肩膀处的绳结被拉紧，带来几分微不可言的束缚感。
颜盏对上她的目光，勾出一抹浅笑，“在看什么？”
江宴心虚地移开目光。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一时为色所迷呢。
自踏入无间界，她就一直紧绷着根弦，片刻不敢松懈。此时颜盏就在身侧，带来几分久违的安全感，她真起了几分逛逛鬼域的闲心。
一切诡异而喧闹，吆喝声不绝于耳。有的在摆摊算卦，算得是什么时候能投胎；有的在摆摊卖小物件，摆的全是各式各样骨头打磨而成的容器；还有鬼触手捏着锅铲，同时在几个锅里搅动，里面的东西热气腾腾，江宴好奇地往里看了眼。
“客官要来一碗吗？”厨师笑道，“忘忧汤，孟婆同款，价格实惠。喝下一碗，可以遗忘一炷香内的事情。”
江宴探个脑袋，“使用时效是多久？”
“永久。”厨师笑眯眯道。
江宴立刻要了碗打包。
颜盏失笑，“你买这个做什么……你饿了？”
“当然是给别人喝。”江宴理所当然。
厨师一只触手摸索着取出个指节大的小瓶子，舀了碗汤往里灌，一大碗汤灌入，一滴没有撒出。
江宴赞叹不已，把小瓶子揣入衣兜中。
她一路又买了些鬼界特有的造型古怪的小物件，不一会儿，她白皙的手腕上就戴上了各种琉璃和羽毛制成的珠串，随着手腕摆动发出清响。
颜盏点了点她手腕上其中一串，上面圆润的白色珠子散发着盈盈光芒，“这个，若是我没认错，该是骨魔的头骨。”
“噫。”江宴打了个寒颤，顿觉方才还独特的珠子变得恶心起来，一手捏着珠串褪下，顺手就套到了颜盏的手腕上，“那这个给你吧，很好看！”
瓷白色珠串点缀玄色衣衫，衬得他肤色越发苍白。颜盏不置可否地扫江宴一眼，发现她似乎害怕自己再把珠串给她套回去，手臂都藏回了宽大的斗篷中。
她凑近了些，发间的银饰折射出丝丝耀光，“你说想来逛逛，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颜盏慢慢捻着手腕上的珠串，扬起一抹笑，低声道：“不急，我想要的还未出现。”
为了请君入瓮，他待会可是要狠心打搅神女殿下逛街的好兴致了。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蛛面，可别让他失望啊。
几米开外，鬼怪幻化着人族的样子，表面上看是在逛鬼市，实则在暗暗监视着前面一对男女的动向。
少女微微皱着眉，似是没买到满意的东西，拽着少年的衣袍转身就走。
高马尾清扬，黑衣少年听话地被牵走，转身时微微抬眸，朝着鬼怪的方向递来冰冷的一瞥。
鬼怪心中大骇，正想防备。凌厉的剑意裹挟而来，几瞬就将它搅得灰飞烟灭。
杀意转瞬即逝，一路东张西望的江宴丝毫未察觉。在跟摊主砍价失败后，又被河边的星火点点吸引目光。
墨色河流静谧流动着，颤颤河水被血月点亮，泛着鳞鳞的红色波光。数只莲花或灯笼状的纸船顺着河水漂流，纸船中淡青色的火焰跳动着。河边数重鬼影相互挤着，喧闹之际。
江宴看得微微一愣。
颜盏道：“这与阳界放河灯的习俗相对应，在无间界放置河灯，便可飘至阳界之人的梦里。”
江宴觉得很是新奇，她在旁边的小贩那里买了两盏莲花样的花灯，一个塞给颜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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