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鬼域(2)
周边楼宇林立，街道旁的树木只剩干枯的枝干，在血月的照映下如张牙舞抓的尖刺。
一路在小巷中穿行，居然连只鬼都没看见，江宴把刀抵在鬼的脖颈，又防止他回头看到自己的样貌，一路十分警惕。
又走过一个转角，煞白灯笼下，赫然走出了五个鬼。都勉强有个人样，穿着脏兮兮的灰色衣衫。
它们的走路姿势极为怪异，五个鬼挤在一团，走得踉踉跄跄，还时不时相互绊脚。
随着五个鬼越来越近，浓烈恶臭飘来的同时，她看清了只有领头那个上半张脸有只巨大的眼睛，后面四只鬼的上半张脸都是空白一片。
什么恶心玩意。
江宴在挟持的倒霉鬼身后躲了躲，希望它们别发现自己。即将擦肩而过时，领头的那只鬼巨大的眼睛转了转，定在江宴身上。
江宴呼吸都停滞片刻。
“玄女大人！您回来了！”
下一秒，粗厚的嗓音响起，有眼睛的那只鬼殷勤地迎了上来，十分嫌弃地踹了倒霉鬼一脚，“您怎么还亲自抓猎物？您只要吩咐下去，咱们立刻为您抓几百只。”
随着它的声音，后面四只鬼也凑了上来，四张嘴同时叫唤着玄女大人，又轮流往倒霉鬼身上踹去，直接把它踹倒在地。
江宴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这几个大概是玄女的手下，认错人了？
本来就只有一只眼睛，还高度近视，没救了。
江宴放下匕首，示意倒霉鬼快走，冷冷扫它们一眼，“你们在这做什么？”
“鬼门大开，我们去按您吩咐去阳界抓人啦！包您喜欢的。”有眼鬼笑得谄媚，布满斑点的脸挤作一团。
抓人？
没等江宴细问，四只鬼在空气中不断嗅着，似乎有些困惑，“气味不对！不是玄女大人的气味！”
唯一的那只眼睛瞪大了，混沌的黄色瞳孔极速转动，透着浓浓的困惑。
可又确实是玄女大人的衣服。
五张脸齐刷刷看来，江宴心里咯噔一声，从头凉到脚底。
面上不显，她一甩袖子，手腕上的银坠碰撞发出清冽的声响。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放肆！敢质疑我？”
她准备用神术杀一个鬼来杀鸡儆猴了。
然而就在她掐诀的前一秒，一道无声凉风挂过，差点划破她的衣衫。
狭小的巷子内，两个细长鬼影猛然从墙边落下，四足着地，长着锋利的锯齿的两足朝着江宴挥来，带着阴寒的杀意。
江宴脚步轻移，正准备闪身，差点被刺耳的尖叫险些划破耳膜。
“保护玄女大人——”
其他几个鬼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于是江宴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五鬼大战竹节虫。
汹涌黑雾翻涌，触肢与鬼气相碰撞，腥臭的液体四处飞溅。最后，两只虫子都断成了一截截，而五鬼又挤成一坨，脑袋撞脑袋地对着江宴鞠躬。
“大人，您要回府邸吗？”
蛛面的得力干将都来偷袭了，所以眼前的女子肯定就是玄女大人。
至于为什么味道不对，大人一定有她的理由，它们是没资格过问的。
江宴无比庆幸自己带了面纱，不然此时憋不住上扬的嘴角要是被看到了该多丢脸。
她端着架子，冷冷地嗯了一声。
玄女的府邸意外的风雅，亭台楼阁，高墙朱红。若不是嶙峋枯木提醒她这还在鬼域，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下重天。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鬼毕恭毕敬打招呼。有眼鬼则领着江宴一路沿着石阶往上，到了一处屋外，献宝似地推开房门。
“大人，这是按您吩咐抓来的人。”
一声吱呀声响，江宴闻到了屋内的血腥味。
暗黄的灯光下，几个年轻男子被锁链绑在柱子上，被下了术法无法发出声音，只愤怒又憎恨地瞪着江宴。
而他们，全是活人。
江宴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冷淡。
玄女趁着鬼门大开，跑到下重天抓面首了？
实乃吾辈楷模。
她甚至在其中看见了谢惊尘，少年面上有几分狼狈。两人目光短暂相触，他面无表情，不知道认出她没。
见她不说话，有眼鬼以为是大人不满意，忙不迭解释，“大人，今日才过了两个时辰，我再带人去抓点？”
江宴回过神来。
人类帮助人类，还是把这些倒霉蛋放了吧。
对不起啊玄女姐姐，得帮你遣散后宫了。
衣着华丽的妖女下半张脸戴着面纱，但从若隐若现的轮廓中就能看出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在众人的目光里，她捻了捻眉心，清甜的嗓音带着倦意，“这些人也太丑了吧，脏了我的眼。”
被捆着的男子们怒目而视，谢惊尘皱了皱眉。
是江宴吗？
熟悉的眉眼，极好的伪装。眼神里露出的笑意与她在秘境中把他关起来烧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总能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有眼鬼茫然地抓了抓脑袋，“可是……垂发白衣的男子，这就是按您的吩咐找的啊？”
“我现在不要了。”江宴冷哼一声。
对了，她要找颜盏来着。
这群鬼真是天赐的好帮手。
“去找黑衣服、高马尾的人族男子，全须全尾地带到我面前。”江宴描述着颜盏的装扮，又极有暴君风范地一甩袖子。
“全酆都挖地三尺得找，要是找不到，你们所有鬼都去陪葬！”
谢惊尘嘴角绷直，心中浮起淡淡的失落和不悦。
果然又是为了颜盏而来。
“是！”有眼鬼鞠了一躬就要走，又被江宴叫住。
“真是碍眼，把这些人丢回下重天吧。都不许杀。”
鬼手下摸不清大人的脑回路，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照做。一路绑着几个男子穿过酆都主街，准备挨个丢回鬼门。
趁着看管松懈，谢惊尘一个暴起，挣脱锁链后就往小巷跑。
活人在无间界就是行走的肥肉，四周几个恶鬼立刻垂涎追去。
谢惊尘面色冷静，边跑边翻出颗丹药服下。
气息消失，恶鬼几瞬被甩开，懊恼地停下脚步。
玄女的府邸内，江宴在她的书房里翻找着，试图找出寻找颜盏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空荡的屋内铺满宣纸，上面的笔触杂乱无章，像是书写之人在忍受极大痛苦，江宴只依稀从墨迹晕开的字迹分辨出“铃”这个字。
她担心玄女忽然回来，只匆匆翻了一下便准备逃跑。
屋外有鬼把守，她便拎着裙子准备翻窗，却有人抢先从外翻了进来，挡在她面前。
谢惊尘皱着眉，嗓音里愠怒翻滚，“江宴，无间界危机重重，不是让你肆意玩闹的地方。你伪装成玄女，若是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江宴纤长眼睫颤了颤，眼尾微挑，漂亮的眼眸里露出讥讽的笑意，“谢惊尘，在秘境里暗算我一次还不够吗？你是以什么身份在管教我？”
“那一次是我不对……我会安全把你带出无间界的。”谢惊尘道。
江宴懒得与他废话，抬手想推开他，“与你无关。”
“你在等谁？颜盏吗？”谢惊尘的下颚线条紧紧绷着，眼里渐酝风暴，“你还当他是好哥哥？他是天生的魔头，是正道之耻！”
几个字尖锐传入江宴的大脑。
刺耳至极。
系统冰冷的宣判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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