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塔突袭神盾要塞之前的两个月，黎绪在白澄星经历了时间漫长的一场审问。
起初他还可以居住在私人宅邸之中，每周按要求前往军部出席审问会议。两周之后，他被要求必须进羁押中心。对于联盟高级将领来说，这是一种侮辱性极高的要求，只有在预设有罪的前提下，才会像对待罪犯一样限制将领的人身自由。
关于塞维基地的那场“意外”，他对审问人员至始至终都是一套说辞。
“至于轰炸确实不知情，我刚刚接手塞维基地，对于内部的具体情况尚在熟悉之中，实际对于地下仓库来讲，我都不清楚其存在，也不明白是谁会对地下仓库感兴趣。”
他顿了顿，继续道：“休眠之前五大基地都归属我管辖，我是清楚地知道当时任何一个基地都没有地下仓库这种东西的。但毕竟是五十年过去了，军部做了怎样的调整，我不得而知。”
“你们说那些设备极其重要，可我接手后大概看了一下整个基地内的设备资料，并没有关于地下仓库内的任何信息。十个星球，体量不小，难道是交接方没给我说清楚？还是说对方不想让我知道有这种东西？”
“我并没有说轰炸行为是上任基地管理者授意的，是你们自己推测。”
“既然你们说基地损失惨重，那你们知道被炸掉的仓库里的东西是什么吗？”他盯着神情古怪的提问者，“如果你不知道，又是如何清楚它的价值的呢？”
“对于刚接手的基地受大范围轰炸这件事本身我有责任，相关的处罚我可以接受。但其他的无关指摘我绝不妥协，请军部做详细的调查。”
他神色自若，虽说姿态算不上和缓，但态度上看起来是非常配合。
审问者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过如黎绪所料，斯坦因本人自始自终没有现身。他授意的那二十几位审查员这段时间可是翻来覆去地把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很多遍，而被提问的人始终神色平静，一点被激怒的负面情绪都没有。
审讯期间不得与外界接触，黎绪每日通过内部公共频道获取新闻天气信息。这段时间里，联盟军部面临的问题，内部开始的割裂，宇宙格局形势的变化，让联盟内部原本掩藏在静水之下的涌动暗流变成了一个个漩涡。
从之前参与过的两次小战役来看，联盟这些年一直没怎么发展武器装备，应用起来一直力不从心，这其中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因为内战中的突出表现，有人选择了成本更加“低廉”的仿生武器。
但经历过实战的黎绪非常清楚，那种东西的效能说到底还是有限，如果军部把筹码压在它上面，一旦开战，那联盟真的要面临极大的危机了。
*
或许是十条新开航道及附近的动乱吸引了注意力，赫塔舰队以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方式突然现身在神盾要塞。这种直接突袭首都星系的行为隐隐透着疯狂，但又符合卢卡斯的作风。
无法走联盟内部航道，仅通过借道外围星系的方式绕到了神盾要塞的后方。大概这些年里神出鬼没的现身与隐身，赫塔早就习惯了非常规的航行和奇袭。
上次与联盟军在交界星域的那场小摩擦只是开胃菜，卢卡斯本人没有放在眼里，也没让主舰出现。这次选择直面神盾要塞，战机舰队的规模空前，即使是内战期间，黎绪和反叛军直面的战场上，也只有一场双方出动了几千艘星舰的战役，当时的主指挥是主帅费兰因。
白澄星军部羁押中心的公共休息室，突发新闻投影里，黑色星域里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银白色舰队，黎绪双手交握神色凝重，这场必须硬碰硬的仗，不知那些驻守神盾要塞，过惯了平和松散日子的将领们能不能扛得住。
如此规模的星舰队伍引发的空间震动波，其实早在三个小时前就已经触发了要塞的预警系统。
值守人员立即汇报给了控制中心，分区域的指挥官看到那高到离谱的数值，一时间只有两个念头：怀疑自己没睡醒，怀疑要塞的预警系统出错了。
神盾要塞作为内战后扩大的联盟第一大要塞，驻守了大量的高级将领，赫塔舰队现身后，主控室里的会议长桌两侧坐了二三十位拥有将军头衔的人。
他们平日只要分管要塞指定的分区即可，此时都有些焦头烂额地看着会议室中央的战场情况投影。
时任要塞主指挥的是一位军部行政出身的委员莱斯利·卡特。
如此重要的要塞主指挥是位没打过仗的人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谬，但她又确实通过了联盟战争史、星际战争分析、实战对抗模拟等相关类目的考核，流程上是没问题的。
当然，当初指派任命她的人正是尤文·斯坦因。
莱斯利本人的核心指挥风格是防御，神盾要塞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它堪称坚不可摧的防御水平，只要外围的防御网在运作，所有靠近要塞的战机群都会被触发反击的反物质炮击中湮灭。
除了外围防御网“外壳”，进入要塞后，还有三层驻守着空军编队的“外幔”，再往里是散布着各种小行星的“内壳”区，小行星上各类联防驻点，再往内才是内部的核心区。整个要塞一层层像是星球的结构剖面，碗一样护着不远处的首都白澄星。
悬停在星域中的赫塔舰队先来了几波战机群的快速攻击，作为开胃小菜，来试探要塞防御网的水平。
好笑的是，即便军部早已将黎绪的最高指挥官的职位抹去，守护首都星的神盾要塞，所使用的防御网系统的精神力采集数值还是当初黎绪提供的。军部所谓的防御网迭代升级计划，只在其他的要塞和基地推行了。
但即便如此，曾经作为联盟精神力值最高记录者所提供的数值，此时好像也不太管用了。赫塔的战机群的整体精神力数值已经基本和防御网的数值持平，在双方无法分出上下的情况下，稍微的一点波动，战机群就可以穿越防御网进入要塞。
而这个波动的来源就是后方星舰的重炮。
赫塔三波连续的千架战机群突袭防御网的试探过后，舰队开始了密集的重炮攻击。实况转播投影上，原本黑色的无声空间里白光大盛，看得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莱斯利坐在主位，开口道：“启用重炮，反击。”
双方进行了一场互相往来的重型炮击攻击，一瞬间内，几万发耀眼的银白光在星域里织成了网。
反击开始后，频繁有敌方的战机被击中，那些轻巧的战机面对重炮自身的防御盾没有任何用，星舰队伍也开始散乱阵型，拉开了距离，全部打开了防御盾。
会议室里的众人好像突然振奋了起来，尤其是看到有星舰的引擎制动被击中出现摇晃偏移的时候，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让他们吃一下神盾的火力，看看会不会剌嗓子。”
设备负责人拧紧了眉毛，但看着会议室内的气氛，忍住了没有开口。要塞的攻击型武器配置在较为后方的位置，前线位置主要靠防御网，防御网只会对上前触发系统反应的近距离攻击生效，因为距离星舰距离较远，要塞启用了射程较远的重型炮。
但重型炮需要的制动能源很大，每启动一次需要填满所有口径，一批炮弹全部打出去后制动冷却期长，每一波攻击过后，要塞就要被动承受对方幅度根本没有减弱的火力攻击。
更要命的是，对方发现了这个规律过后，会毫无规律性地打出或多或少的炮弹，偶尔出动零星数量的战机群，来诱导要塞满口径的炮台瞄准攻击。
要知道，对方是五千艘星舰的编队，随航的战机就有十万架，星舰配置舱里还有多少谁也不清楚。
防御网的波动幅度越来越大，瞎子都能看出来，五十年过去，双方的武器水平已经出现了差异。
如此往来了快十天，要塞军资处库警报响起，将领们突然发现，囤积的重型火力已经被消耗大半。
而赫塔方每一千架战机组成的机群依然只要制动冷却就出动，他们似乎完全不受驾驶员数量的限制，拥有极高精神力的驾驶员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涌上来，进入要塞内部的战机一开始只有个位数，十天过去，突破率已经快达到了50%。
他们既要时刻紧盯防御网，还要注意进入内部的漏网之鱼，“外幔”空间内的那些小鱼起初处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现在每次几百架战机，需要二十几个编队的飞行队伍时刻待命，士兵的伤亡率也在直线上升。
优秀的驾驶员非常稀缺，而对方战机驾驶者的精神力值实在太可怕了，且水平极为均一。莱斯利知道那是为什么，要塞后方核心仓库里当然也存着一些类似的东西，但目前双方僵持着，其实并没有真正接触到，她暂时没打算动用。
“指挥官……”长桌旁的一位将领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这些天以来他们轮流休息，但每天也只能睡不到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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