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和陈家有亲?”

“对,是陈家嫡母一脉的远亲。”安平将亲王常服递过来,道:“若真的要论辈分,陈家嫡子算是周放的表弟,两人年幼时陈家落魄过一阵子,这两人还曾在一同习武读书,关系颇为亲厚。”

宣今昭眼前闪过那天在厅堂上瘦削挺拔的少年文官,看上去就是一派的刚正不阿,是个宁折不弯的硬骨头。

“陈家嫡子,他叫什么。”

安平答:“陈序,字子绝,官拜御史台。”

这几个字在宣今昭口里转了一圈,她从妆奁中取出一支发簪插入冠中,安平看着王爷的眼睛——有些像那天她从江陵回来时,问自己是否打开了那几只箱子的目光。

接着,她听见王爷开口:“修书一封,说本王连日之困难解,愿以族中贵女与周放将军联姻,换含章王府与章武王府永结为好。”

-

“殿下让我去固县?”

“对,临沂已经快要守不住了。”宣今昭在地图前,指了指三公山,道,“临沂一旦失守,我会诈败,长泽的县令还算有些本事,我已经联络他派来援军,那时我会引章武王军去三公山,若非必要,不使固县被围困。”

长泽和三公山都在固县东部,三公山就在城外,长泽则更远些,若要救援,也应当是固县援军,但是……裴牵机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宣今昭见他皱起眉头,又道:“固县虽然城坚,但是城里的人太多了,有许多是临沂的百姓,万一遭受围困,他们彼此不熟悉,容易互相戕害。你带走我的印信,帮我守住固县。”

既然她都说了是帮忙,裴牵机也没办法拒绝,他叹口气,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引水淹没敌军。”

“我知道。”宣今昭早观察过了,含章别的或许没有,河流却很多,临沂正好在河流交汇处,只要引水,章武王军被拦在城外,处于低地势处,或许就会溃败,“临沂城外多是平原,为了防止他们溃散奔逃,我军就必须也在洪水中追赶歼灭……伤亡太大了。”

宣今昭注视着地形图,最终没有同意裴牵机的这个计策。

她看地形图时,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好像是心中已然谋定,又像是在平静绵长的焦灼。

裴牵机见她目光逡巡,最后落在青州的东郡,她点了点这个地方,旋身回到桌案前,道:“还要有人制衡,才能保住固县……我要写信,东郡县令曾经与我旧识,倘若我能说动他,章武王的大本营出了问题,那他自然就退兵了。”

裴牵机正准备接过笔替她书写,可是宣今昭并没有假手于人的意思,她低着头,似乎眼里只剩下这封可以左右战局的信件。

裴牵机收回手,看她伏在案前,奋笔疾书,没去问自己该什么时候启程前往固县。

这几日,随着临沂城中的物资越来越少,守城将士的伤亡越来越多,宣今昭的精神始终不肯松懈,实在让人很是担心。

百姓撤去后,留下不能带走的房屋、瓦石、树木、铁器,这些东西里,但凡是可以用于加固城墙、充作兵器的全部被带上城墙。尽管如此,章武王军用完了近处的石头,开始从后方运来石弹、火箭,烧掉了城墙上的布幔后开始投石。

裴牵机知道她能听见所有:角楼坍塌的声音,将士的惨叫、哀嚎,甚至包括敌军跌下云梯,摔成肉饼的闷响……

他不知道宣今昭是怎样抱着对敌我两方军士的怜悯在指挥战役,或许换个谋士来,早指着宣今昭问她是否妇人之仁。

可是裴牵机不愿意这样质问,他好像能看见两股意志在她的体内决斗,尚未分出胜负。

宣今昭写完书信,托付给安平,让她去东郡送信,她似乎心思分散,回到案前揉按自己的额头,没安静片刻,宣今昭忽然又抬起头来,道:“什么声音?”

裴牵机侧耳听了片刻,门外似乎有很多士兵簇拥着往这边过来,他微微皱眉,以为是临沂守将又给自己找不痛快,正要出门,宣今昭却已经略过他,三两步走到门前,双手一拉开门,正迎面看到要推门的士兵。

他们举着火把,和室内的油灯映在一起,长久的守城战已经最大程度消耗了人心中宽仁的部分,而夜里的火光似乎扭曲了所有人的身影和面容,说不准是哪方的脸色更加令人胆寒一些,总之宣今昭和为首的士兵都愣了愣,彼此都没说话。

过了片刻,裴牵机打量了士兵手中提着的刀,轻声提醒道:“殿下……”

宣今昭放下推门的手,也注意到这一伙人先前隐隐约约的杀气腾腾,她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们害怕了?想退回你们在固县的父母、兄弟、妻子的怀抱中去了吗?”

她上前一步,而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谁也没有对宣今昭抬起刀尖来,似乎他们突然从那些可怕的炸响和火箭的灼烧中醒悟过来,暂时忘掉了自己所遭受的,而想到固县将要面对的,临沂一旦失守,固县又会怎么样呢?

在夏夜的微雨中,城墙之上,以宣今昭为中心,里层临沂的士兵和外围她的麾下把城墙一角围的水泄不通。诚然,只要她发号令,或许是可以杀掉这一批临沂的士兵,他们本不是什么当兵的料。

可是宣今昭看着他们的脸,也认出自己曾经为其中几个年轻的面孔敷上伤药、缠上绷带。

“诸位!古来两兵交战,杀三千人足可以退一万之师,皆因人心是肉长的,见到刀剑相逼、敌军来势汹汹,不可能不怕。”宣今昭高声道,“如今不过是章武王军有援军,临沂没有,他们杀我士卒三分之一而城犹不拔,这是我们的胜利,你们却撑不住了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读过一些书,此时听了宣今昭这一番话,觉得似乎是有道理的。

“我们的目的从来不是杀退对方,而是阻拦他们南下,叫他们没办法轻易得到固县!得不到固县,就是对章武王军最好的报复!若你们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人,现在就来摘我的首级献给周放——来啊!过时不候!”

城墙上一时只听见风声,宣今昭的鬓发被吹乱,却仍旧目视前方围绕着她的士兵,裴牵机看见门外濛濛的雨点被火光照亮,又被风卷起,如同火星子一样在宣今昭身侧盘旋,而她站在那里,仿佛是一捧柴火、除非被烧成灰烬,否则不会退却。

宣今昭等待了片刻,见没有人答话,而自己的头还好好地呆在脖子上,便挥手发令道:“既然没有,各回岗哨!章武王军会等你们这样呆若木鸡吗?!”

士兵们垂着头,似乎是羞愧,又或者怕被宣今昭记住他们的脸、秋后算账,他们来得也快,退得也快,一时间只剩下宣今昭站在那里。

裴牵机方才随时准备化作蛇形,就算拼着被这么多人看见也要救她过来,谁知她竟三言两语阻止了一场哗变,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赶紧走上前去,伸手抚宣今昭背后时,才发觉她身上出了些许冷汗。

“殿下……”

宣今昭握住他的手,似乎脚下生根般站着不动,过了片刻才回身往屋内走,裴牵机站在她身侧,感觉到她脚下发虚,却仍自己支撑着自己,只是微微往他怀里靠过来。

宣今昭很少流露出很需要某人的情绪来,就当裴牵机心里一软,想要和她商谈那些士兵接下来的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qshu.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