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讳屈指一弹,脚下黑影宛如活过来顺着墙面悄无声息潜行而去。

离长生回身望去。

黑影如龙,贴着地不着痕迹游向祠堂门口的石狮子,那东西似灵非灵,顺着石狮子的腿缓缓攀上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黑影扑去,将石狮子严丝合缝包裹住。

封讳抬步就走:“好了。”

“这就行了?”离长生诧异跟上去,果不其然人都到石狮子边儿了那一口能啃他两条腿的护门灵却没有丝毫反应。

明明能顺利混入祠堂,离长生心中却一个咯噔,回想起自己玩笑似的那句话。

言听计从……

坏了,封讳不会当真了吧。

封讳头也不回拾级而上,抬手将祠堂的门推开,夏夜穿堂风卷着旋拂来。

澹台府的祠堂的确同别处不同,既无牌位也无祭品,最中央一汪以灵石修建的泉水,最上空挑空,银月倒映在水中。

四周皆是水和土壤交缠的气息。

离长生拢着袖子缓步而来,环顾四周,咳了声:“明大人果然手段了得,还乐善好施,我必定谨记您的恩情,回渡厄司为您上香祭拜。”

封讳听到这个“乐善好施”的言下之意,似笑非笑瞥他:“离掌司这是打算赖账?”

“怎么会呢?”离长生故作诧异,“我向来说话算话,只是吧,封殿主和我有一段旧情,若是他知晓明大人对我做了什么,恐怕要一怒之下将重泉殿拆了。唉,我这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封讳眼眸直直看着他。

离长生被他看得莫名心虚,终于听到他慢悠悠开口:“我所说的言听计从只是想让掌司安分守己,莫要影响重泉殿拘魂罢了。”

离长生心里一咯噔。

封讳走至泉水边,长身鹤立垂着眼注视水中那轮皎月,似笑非笑道:“怎么,难道掌司是期待我对您做些什么亲密之事?”

离长生:“……”

离长生嘴皮子很利索,罕见地被封讳怼得哑口无言,他走上前故作诧异道:“这水可真清澈,好泉啊。”

封讳瞥他:“别靠太近。”

离长生虚心请教:“这是您的命令吗?”

封讳:“?”

离长生往后退了半步,将鱼青简那套学得像模像样,恭恭敬敬地道:“卑职谨遵明大人的吩咐,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这样离得够远吗,要卑职退出祠堂吗,再退两步?索性游回渡厄司,不阻碍您办公务?”

封讳唇角绷紧了一瞬,冷淡道:“离掌司的言听计从中还附带阴阳怪气吗——过来。”

离长生还在:“卑职,卑职……”

封讳不耐烦地一挥手,影子化为游蛇勾着离长生的腰身往前一送,离长生被迫和他并肩站着,站稳时故意踩了他一脚。

“不是寻常池水。”封讳没在意脚背上的鞋印,垂眸注视着水面,“你在水中瞧见了什么?”

离长生报了仇,终于将视线落在水面。

水波无风自动,悄无声息荡开一圈圈涟漪。

波浪散去后,清澈水面只有他和封讳的倒影。

“唔,什么也没有。你呢?”

封讳沉默半晌,漠然道:“我自然也没有看到。”

离长生:“?”

封殿主初见时虽然凶狠地差点掐死他,起码闲侃时还有说有笑,如今怎么换了个身份就一副被人丢弃的怨夫味儿,动不动就生气。

也没谁招惹他吧。

离长生虚心请教:“那我们应该看到什么?”

封讳冷笑了声,忽然微微侧头,伸手拽住离长生往旁边一撤。

离长生视线一阵旋转,反应过来时他已和封讳躲在祠堂的巨大石柱之后。

祠堂外有脚步声缓缓传来。

有人来了。

离长生靠在石柱上,侧着身子往外看去。

深更半夜,竟是澹台淙。

和袁端?

澹台城主一袭白衣拎着灯而来。

袁端吊儿郎当跟在他身后:“祠堂的泉有何神奇之处?”

“袁少主有所不知。”澹台淙将祠堂的门关上,笑着道,“当年南沅大旱,便是求得这汪泉,传闻仙人怜悯垂落泪珠,南沅这才迎来甘霖。”

袁端嗤笑:“仙人泪?澹台城主当年求遍九州也无人为南沅违背天意降雨,莫不是魔怔了开始信这些子虚乌有的野狐禅了?”

澹台淙脾气好,被这样质疑也不生气,他笑着摇头,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香线冉冉而上。

袁端对澹台淙所说的泉水并无敬畏之心,溜达着走上祭台边,将手中把玩的文玩随手一扔。

“噗通”。

水面荡起层层波纹。

澹台淙眼眸一动。

袁端趴在栏杆边低着头往下瞧,懒洋洋地道:“这水就是寻常的雨水,澹台城主大半夜将我叫到这儿来,莫非是……”

话音戛然而止。

水中的涟漪缓缓停止,等到最后一丝波纹平去,露出平静水面上的倒影。

袁端愣住了。

离长生躲在柱子后偷偷探出脑袋往外看,见方才还满脸不屑的袁端傻愣愣注视着水面,好像水上有什么东西。

可泉水上只有一轮皎月。

离长生越想越奇怪,抓住封讳的手,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划拉:「他看到了什么」

封讳垂眼望着离长生玉似的指尖,好一会才反手在他掌心回应:「不知」

离长生奇怪地看他。

不知就摇头呗,两个字至于慢吞吞划拉半天吗?

袁端愣怔半晌,终于回神看向澹台淙:“这水中是什么?”

澹台淙笑了:“您的欲望,或未来。”

袁端挑眉,终于来了兴致:“澹台城主是想说祈愿成真?”

“正是。”

袁端笑眯眯地跳下祭台,走到澹台淙跟前一掌将那香炉上的香拂开,三根未燃尽的香摔在地上断成数截。

澹台淙眼皮轻轻一跳,面容没有丝毫变色。

“徐观笙跪在我脚下求饶的未来,我不必祈愿,总有一日也能如愿。”袁端笑着说,“钱,权,美人,这些东子我乌玉楼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澹台淙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您所说的钱可堪三界柜坊,权能越过雪玉京,美人能比得上度上衡?”

袁端眼眸一眯。

离长生不懂怎么又提到度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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