刕鹤春这回倒是没有去追问李立德为什么不跟他好了。五六年前他追问越王无果,如今驻足于此,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不多言,不多做。
折绾看着他这副样子,倒是慢慢的找到了一丝他上辈子的影子。
原来是这个时候开始变的啊。
莹姐儿带着自己的小铃铛过来,“大伯母,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们约好今日去雁雁姐姐家的。
折绾:“再过会,花草房的婆子要来回话。”
莹姐儿就去自己的屋子里对着铜镜臭美新做的铃铛。
铃铛很小,不过拇指大,但是只铜铃鸟,将铃铛做成了鸟的形状,还特意仿的大雁,翅膀一晃就响动,叮叮当当的很是好听。
这是她自己画的花样子叫人给打做出来,又自己做了编绳,在鸟嘴上面坠了块美玉。
莹,美玉也。
她不是鸟,没有翅膀,但可以让雁雁姐姐带着自己上天飞一飞嘛。
她真是太聪慧了!
等折绾过来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把铜铃鸟给大伯母看,“您瞧,栩栩如生吧?我特意做得小,这般就可以悬在发髻上做个坠饰,也可以跟银手镯一块做个吊坠。”
折绾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惊叹起来:“确实是巧夺天工。”
莹姐儿:“自然了,我攒了好久的银子,请了宝斋阁最好的师傅来打造的。”
她十分得意,“且没有用金银,也没有用其他的珠宝,专门用了铜。”
折绾:“为什么呢?”
莹姐儿神神秘秘的,“我看书上说,铜铃是凝魂的。
折绾啼笑皆非,“是么?”
小小年岁,竟然还信这个。
莹姐儿已经将铜铃鸟收起来了,她抬头问,“大伯母,花草房的事情好了吗?”
折绾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去:“嗯,好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如今花草的价格越发贵了,又给各府送的多,自然而然花销就上来一些,这些多出来的银钱便要找府里给。
婆子知晓她跟宋玥娘不对付,便先来提一提,请她去宋玥娘那里说一嘴,免得她们这些人贸然过去,又叫人打了脸回来。
那也是丢了折绾的脸。
折绾却道:“你们尽管去。”
宋玥娘最近忙着跟赵氏斗法——两人之前好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知晓许多秘密赵氏最近跟四夫人好便把宋玥娘一些事情跟四夫人说了。
宋玥娘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知晓了气得当晚就去四夫人那边指桑骂槐气得赵氏又晕了一次。
如此两婆媳吵起来竟然对折绾的态度都好起来。
折绾:“去了之后照实了说必定无事的。”
婆子就去了。
果然就得了宋玥娘爽快的应承声“你回去告诉大嫂嫂
但这事情却不能跟莹姐儿说。为人子女若是父母稳重倒是能享受天伦之乐。若是父亲不管母亲不靠谱便要操碎了心的。
这般的孩子早慧却也失去了幼时的欢愉。她能做的便是护住莹姐儿的这点欢愉不散。
父母的事情孩子不用操心。
她就道:“如今花草越发多样我想让婆子们多买些新鲜稀奇的来否则每年都送差不多的去其他府里也不好。”
莹姐儿没有怀疑“我的昙花就很好可惜一直没开花。”
她颇为遗憾。
等到了勋国公府雁雁和阿隼早就等在大门口了。两个姑娘家见面就抱在一块阿隼给折绾有模有样的行礼。
是个世家公子的相了。
她再次跟孙三娘道:“你把两个人教导得实在是太好了。”
孙三娘:“是都有人来给雁雁提亲了。”
折绾好奇“谁家啊?”
孙三娘:“杏林巷秦家。”
折绾想了一会才道:“是秦翰林家啊。”
她记得秦家确实是有一个庶出的小孙子今年有十一二岁。
孙三娘:“雁雁的身份满京都知晓的。要嫁给嫡子难但庶子若是早早相看好有才能的也很得当。”
秦家的庶子她虽然没见过但秦家的家风很好她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只是不着急孩子还小呢再过一两年也来得及。
折绾点点头“那咱们一块相看相看不急着定下来。”
她记得大概是明年左右的模样勋国公的事情就爆出来。到
时候勋国公府还不知道怎么样,雁雁过早定下亲事反而不好。
但勋国公和朝廷现在倒是风平浪静,她暗中打听过一些也打听不出来。
她这个脑子,之前只记得英国公府的那些琐事,这般的大事却是很少打听仔细。
她很是后悔,不然也能更好的让孙三娘规避开。
她只能尽可能的为她铺路。闽南的宅子铺子田地是买了的,人也是留下了的。
袁夫人就在闽南,袁大人将来也会坐上知州的位置多年,到时候有地头蛇护着,将来有事也靠得住。
再有就是素兰。素兰的意思是想在闽南那边先安个家。若是以后有变故再回来。不过至少未来几年都在闽南了。素兰的宅子和折绾素膳孙三娘的都买在一块,便在过日子上互相有个照应。
且江南还有刕鹤悯。若是刕鹤悯跟上辈子一般,便是能坐稳位置的,那孙三娘就是不喜欢闽南,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至少在江南一带行得通。
她一点一点的打算,为孙三娘也为自己。她细细思虑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忘了神,等回神的时候便见孙三娘看着她好笑道:“怎么,我如今是越发美了,叫你看得出了神?”
折绾笑起来,“是,你如今气色比咱们碰见的时候还好。”
孙三娘就故作神秘的去开了窗户,叫折绾过去看,“你瞧,那头总是传来吵闹声。”
她说的那头是勋国公大儿子府里。
两家从中间起了砖头,但若是声音大了,这边也能听见。
而那头敲锣打鼓的叫唤着。
孙三娘:“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三兄弟闹家财。”
老大过分了些,想要多吃多占,本来分给老二老三的东西还想要回去。但老二老三哪里肯同意,便叫了舅舅来主持公道。云家大舅本就偏心大的,便又不公了一次。
老二老三又跪请勋国公过去。
一家人吵不清。
孙三娘:“我刚开始觉得搅了清净,很是厌恶,后头就喜欢上了——不用花银子看戏,有何不可呢?”
她不仅自己看,要是勋国公没过去她还叫人把饭菜摆到墙下去,请勋国公一块来看。
“墙下移栽了一片竹林,夏日里正好清爽。”
她道:“你说,天天
听这般的戏我能不好气色么?
实在是高兴。
之前就是太傻了,才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如今看看他们做下的荒唐事情,便觉得自己还是太清高。
放下身段看戏,事事都是小事。
她轻声说,“前些日子我瞒着你和玉岫出门去了。
她常年不出门,后来出门也是跟着折绾和玉岫,根本没有自己出去过。
但那天突然就来了兴致。
“我觉得天好。
她带着雁雁和阿隼去爬山。
真是痛快啊。
汗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便走得越来越快,把孩子们都甩在了后面。
她道:“我们下回爬山去吧?
折绾:“我真是高兴,你能如此想就太好了。
孙三娘笑起来:“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哪里就是白吃这么多年的饭?
她将窗户一关,“但咱们说话,我却不愿意还听他们吵闹。
孩子们在里头院子里面跳百索。两人索性搬了椅子坐到廊下去说话。
莹姐儿走到哪里都要炫耀炫耀她能跳六百个绳的事情。不仅要炫耀,还要亲自跳出来证明自己。
她跳完之后雁雁跳,阿隼给她们两个人数。
雁雁跳了六百五十个。
三个人快活的喊起来。莹姐儿装模作样的过去,“好了,听我说——听我说!
雁雁和阿隼好奇的看她,莹姐儿得意的从袖子里面拿出自己要送给雁雁的铜铃鸟,“这是胜者的彩头!
雁雁更加欢喜的叫起来。
孙三娘探过头去,“她们碰见什么好事了?
折绾:“肯定是莹姐儿送出了铜铃鸟。
自古便有铜铃做出飞鸟形状的铃铛,寓意着迎接福气和好运,也意味着铜铃一响,风与鸟皆自由自在。
她道:“还特意做了铜铃,莹姐儿用心了的。
果然雁雁爱不释手。莹姐儿追问,“你准备怎么佩戴?做头饰还是手镯吊坠?
雁雁摇头,“我都舍不得。
她道:“我肯定好好的珍重它。
这实在是太宝贵了。
莹姐儿:“自然了,这是天下唯一的,没有
第二份——就算是以后咱们分开了,长久不见,各自变了样貌,我也能根据这个铜铃鸟认出来你来。
她还对阿隼道:“等我有空了就跟阿兄也打一只。
阿隼点头,“多谢你,莹姐儿。
孩子们的友谊实在是真挚。大人们的情意却没有这般纯粹了。
折绾回去的时候,刕鹤春还没有回来,他在跟京兆府的人吃酒。都是些七八品官,他既然去了,自然要拜山头。
昨日里请的是京兆府尹,今日就要请同僚。
松亭过了会回来跟她道:“大爷估摸着不回来了,吃酒的时候兵曹参军突然说起了江南流民的事情,大爷便吃完酒后跟人去了京兆府找往年的册子。
折绾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了换洗的衣裳去,再叫小厨房做些宵夜一块拎过去。
松亭点头走了。
刕鹤春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一身都臭了,先洗了一个澡,再直接去了书房。
等晚上的时候才过来跟折绾道:“今日有人进京告御状,进了京兆府的衙门,你猜告的是谁?
折绾:“谁?
刕鹤春:“王德山。
折绾吃惊的站起来。
刕鹤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道:“今日我跟穆兄一块回衙门做事,正好碰见了晕倒在京兆府门口的人。
是个书生,永州人,是来告御状的。
王德山就是永州人。
此事已经惊动了京兆府尹,京兆府尹一思虑,迅速请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以及都察院的人去。
刕鹤春因身份特殊,便一直陪着左右。
他想过很多次再跟之前的同僚碰见的时候,结果却是这种情况。
因官职卑微,他有些抬不起头,却还是硬挺着站在那里。他不敢走。
这是一手的消息。
好在大家顾忌着他的脸面并没有刁难于他,只是有一个之前不如他的一直叫他跑腿。
刕鹤春脸红了很久,还是忍者气去做事。
京兆府尹对他倒是重视,道:“这是你和穆穗碰见的,你们来说。
刕鹤春才得了点脸面。
折绾却已经着急起来,“他告王大人什么事情?
刕鹤春:“侵
占良田。
但其实也不是告王德山。
“是告王德山的弟弟王德海。
折绾松了一口气,细细回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之前是否有这么一件事情。
她很快镇定下来,“具体的呢?
刕鹤春:“书生是永州当地的人,受害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个秀才,是替人状告的。
因没有钱财,活生生从永州走路走到了京都,又咬破手指头写了状纸。
他道:“说王德海借着哥哥的官位,在当地逼着人将良田当成是荒地卖。
好好的良田谁愿意卖?卖了之后,一家子人就没有饭吃了。
朝廷也是不准逼卖良田的。只有去开垦荒地。
折绾在闽南买的地就是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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